氤氲清雾,无处不在地笼罩在她迷失的梦境里。她仍是儿时遭受虐待,满身褥疮的女孩子,细细的手脚,瘦弱的身板,这样的身躯却必须为着无知的妹妹,柔软的弟弟,还有那个…生她却无法照顾好她的娘亲筹谋打算。
她的娘亲那样温和细柔,比春日的风还软上三分。
她的娘亲那样博学强识,谈吐风雅,比那传说里的进士父亲还有学问。
她的娘亲会在春日酿酸甜的梅子酒,会迎着盛夏烈阳做酥软可口的紫藤饼、秋日渐上,娘亲会泛舟采莲藕、而在滴水成冰的北风下,会含着笑含着泪迎回备受折磨的她。
她是多么爱恋娘亲,多么喜欢娘亲。
可是,长年的恣睢压迫碾着少女纤柔的身体,生生磨出一地的鲜血淋漓。林七许在无数个娘亲死去的夜晚,抱着她冰冷的墓碑,泪流满面。
月色冷清,拉长她孑然一身的影子,拂落满树霜雪。
寒鸦悲鸣,北风呼号。
她自责又内疚地抱着那块木头,企图用自己冰冷的手去捂热这块硬邦邦的牌位,像很多年前炕上炭盆边.那眉眼温婉,有无限柔情的女子,用一种令人心碎的目光凝视着她,捂着她因久站于雪里麻木又冻疮满满的双足。
娘,你大概不知道。
如果赵氏肯对女儿伸出橄榄枝,女儿很愿意忘记所有仇怨,欢天喜地地扑到仇人的怀里,嬉笑打闹,承欢膝下。
光鲜的前程,体面的出身,奴仆下人的高看一眼。
唾手可得的尊荣与骄傲。
我失之东隅,却从未收之桑榆。
这样的命,大抵源于昔年我心底那深沉的赌咒。
因果循环,皆为所报。
年幼无知的我,曾满心天真地以为,赵氏虐打于我,苛责于我,是因为我有个不讨她喜欢的母亲。
如果…
如果——
如果生母死了,我是不是就可以成为嫡出的大小姐了?
像吴家姐姐样,抱养在正室膝下,受尽嫡母喜爱,世人善意。或者如隔壁莫家的外孙女楚小姐般,笑容舒雅,生活清贵。
她低头出神盯着,轻轻抚摸着,那粗糙坚硬的木牌。
眼角有一滴泪水,被如霜月色拉长绵延的涟漪。
娘亲,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