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扭过头来,向我望了一眼,头打招呼:“夏先生好。”
她的面目极为陌生,我确信自己并没见过,但为了礼貌起见,还是头还礼:“你好。”
如果事情牵扯到赵王会,一定就是赵天子在捣鬼。我对赵天子一直没有好印象,而且越来越差。
“赵王会怎么了”文牡丹问。
“赵王会的所有精英已经汇集到济南城,布置在山大南路一线,肯定是有大的行动。据线报,赵天子对神相水镜志在必得,为此从京城里抽调了三十名精英,组成五个小组,不惜一切代价,夺取神相水镜。眼下,他已经把所有的江湖同道都当成了假想中的敌人,任何有可能跟他争夺神相水镜的人,都是他的攻击目标。”那女人气喘吁吁地回答。
“这样的话,就更不能走了。”文牡丹说。
“为什么这样一来,秦王就危险了,难道不应该请他老人家先撤退吗”那女人问。
文牡丹摇头:“越是乱局,越应该坚守。济南城是个和谐稳定的地方,就因为太安定了,没有任何可以引发冲突的地方。赵王会出手,能把官面上的所有力量全都引开,我们才能伺机下手。”
他说的道理很对,但执行起来却有困难。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乱世出枭雄,但数千年来,真正的枭雄只不过出了三国曹孟德一个而已。人人都想成为英雄或者枭雄,但却没有那样的实力,最终只会折戟沉沙,成为英雄的垫脚石,或者是枭雄的刀下鬼。
我并不以为秦王会有成为枭雄的实力,就像我不相信日本人能夺走神相水镜一样。
在我看来,济南城是一台巨大的机器,每个人都是身在其中的一颗螺丝钉或者是一枚齿轮。螺丝钉和齿轮不能决定机器的运转速度,更无从去掌控机器的运行方向,而且任何不自量力的齿轮都会被机器淘汰。
“当家的,你说的好听,可赵王会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更不是善男信女。他们如果知道秦王在这里,只怕就会立刻掩杀过来,把明湖居夷为平地。以我们两个的力量,只怕不足以掩护秦王全身而退。”那女人脸上全是忧心忡忡的苦笑。
“怎么会”文牡丹大笑,“就凭赵王会那几块废柴,也能挡得了我文牡丹的去路真是太可笑了,当年我名震陕甘之时,他们还都穿着开裆裤满街跑呢”
那女人无奈地摇头:“当家的,你总是这样,让我说什么好呢江湖已经变了,再也不是以前那样了。而且济南城藏龙卧虎,绝对不是咱西部那样子,你要是过于托大,只怕会坏事。”
他们两个说了这么长一阵,我一句话都插不进去,但一直竖着耳朵谛听楼上的动静。
既然那女人说秦王在这里,那么秦王就一定在这里,石舟六合的判断完全正确。
富贵险中求,石舟六合走的正是“险中求胜”的路子。
“秦王呢我上去看看。”那女人问。
文牡丹一把按住女人的肩膀:“莫慌、莫慌。”
我注意到,他在说话时向女人递了个眼神。那眼神很是古怪,似乎有微微嘲讽之意。
“难道难道又是圈套”我悚然一惊。
如果我的判断是真的,那么石舟六合就危险了。
秦王孤身镇守此地,正是为了引日本人上钩。
我猛地起身,奔向二楼。
“喂,别上去了,那是大人物之战,我们小人物帮不上忙的。”文牡丹在我身后叫着。
楼梯不长,共有二十多级。我从楼下上去,只用了七八秒钟。
千佛阁的门开着,我没有犹豫,直冲进去。
石舟六合仰面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房间内只有她自己,绝没有第二个人。
地上没有血迹,但是石舟六合已经面目全非。
她受的伤非常奇怪,仿佛有人用一枚流星锤,击中了她的面部,所以导致她的脸已经完全瘪下去,惨不忍睹。
我只看了一眼,就赶紧别过头去,不愿意再看第二眼。
杀人者的手法十分古怪,毁掉了石舟六合的脸,却没有损伤她的皮肤,所以鲜血流向体内,没有一外溢。
我愣在当场,不知道要不要讲将石舟六合扶起来。
当然,将她扶起来也没有用,她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迹象。
“果然是圈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石舟六合本来是收拾残局的人,如今却撂下了一个更大的残局,等着别人来收拾。
这真是莫大的讽刺,悲剧中的悲剧。正如西方戏剧传说中永远不会出现的人物戈多那样等待戈多,戈多不来,你又成了别人的戈多。
我后退两步,转身下楼,面对着文牡丹和那个女子。
“结束了”文牡丹问。
我无言以答,只是苦笑。
“我已经干掉了外围所有的日本人。”那女人说,“这里是中国的地盘,小日本横行不起来。从前中国人自己软弱,怪不得别人上门来欺负,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夏先生,我相信你不会做汉奸,但是日本人的事尽量少管,免得我们秦王会误伤好人。”
我苦笑着摇头:“你们你们秦王会真的很有搅局的本事,把事情弄得越来越糟了。”
文牡丹一挥手,大包大揽地说:“没有什么糟不糟的,只需要十分钟,我的人就能把这里打扫干净,比服务员打扫得都干净十倍。小兄弟,你放心,出了天大的事,我文牡丹一个人担着,绝对不会让你受连累。”
我无法相信他的话,但又不得不听着。
“夏先生,我当家的就是这种说话习惯。如果有得罪之处,请勿见怪,不过你放心,我们会把现场收拾干净。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请先撤吧”那女人说。
的确,日本人全军覆没,我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好吧,回见。”我向两人告别。
这一战,秦王没有露面,已经杀得日本人片甲不留,果真厉害。看起来,江湖上的水实在太深。任何人都可能溺毙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