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华,放心吧,这事儿全在我身上。”陈大明说,他喜欢坦白的女人。
陈大明最先想到能帮忙的人是童未明,可他到医院才知道童未明回姥姥家了,因为姥姥去世了。于是,陈大明去找苏曦,她的同事说苏曦被领导找去谈话了,过一会儿能回来。陈大明在走廊等苏曦回来。
苏曦没有想到领导找她谈的竟是过去了这么久的事。
“说穿了,你这也叫擅自离岗。”副院长对苏曦说。
苏曦没有马上回答,低头听着。她那时候想领导迟早会知道,不管大胡童未明怎么保护她,她太知道护士是怎么回事了。
但她奇怪的是领导怎么现在才知道。/>
当然,苏曦不会知道,这里面涉及到这位副院长和一位女护士的另外的故事。
“当然,没发生什么严重后果,大胡在那儿都帮你处理了,但是,你想想,如果全院的大夫都抱你这种侥幸心理,那得死多少人啊?”
苏曦想接着说,“那你枪毙我好了。”但她忍住了。虽然她觉得领导直接贴布告处分她,比跟她说这些话强,在心里还是不服气,认为领导小题大做。不过,这想法没在她心里停留太久,因为烦躁,已经没有什么念头能在她心里过久留存。她的脑子现在就像电影屏幕,旧的内容出去,新的内容进来。这时进入她脑子的是:领导在工作时间找她谈话,不也是让她擅自离岗吗?
“你说说你的想法,这半天,你还没说话呐,有意见咱们可以交换嘛。”副院长说。
“我没意见,你说得对,我那天的确离岗了。为了这个我愿意接受处分。”苏曦说。
“哎,苏曦,处分不是目的,把你叫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处分你,你的表现一直不错,领导很重视你,希望你别松劲,好好干,不管怎么说,你是有前途的女医生。”
苏曦听明白了他的话,但觉得他说的事很遥远,似乎关涉了她的工作前途。她现在能想象的只是有什么坏事发生在她身上,而不是好事。有时,她真的希望灾难发生,比如地震,战争。但过后又恨自己这么想太残酷,那些有孩子的人,那些幸福的人永远不会有她这样的希望。
苏曦回到门诊,发现陈大明在等她。这时候陈大明出现,在她看来很可笑。但她还是热情地招呼他,她知道陈大明是真心想帮她的人,尽管她不是很喜欢他。
“苏大姐,回来了。”陈大明先打招呼。“领导找你什么事啊?没什么事吧?”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苏曦吃惊。
“听护士说的。”
“你找我肯定有事吧?”
“真有儿难办的事。”陈大明说了大华的事。没想到苏曦爽快地一口答应下来。
做父母的大多都有爱心,至少是对自己的儿女。但是真正有头脑的父母却寥寥无几,说的是有头脑,而不是小聪明或者狡猾。
王蕾的父母属于少见有头脑的父母,这不仅仅因为他们是高级官员,也和他们生长在大都市有关。知道女儿的事情以后,他们不仅没有互相埋怨吵架,而是以互相帮助目标一致地商量出一个方案:让王蕾停止工作,但不说出真正理由,劝说她出国学习。他们之所以不想挑明说,是不愿意加强王蕾的逆反心理。
“即使那个女的同意离婚,他们也结不了婚,咱们不了解那个男的,还不了解王蕾吗?但是如果一有外部压力,很可能就成全那个男的了。”王蕾父亲的分析赢得了老伴儿的赞同。但是他们在贯彻他们的旨意时,遇到了障碍。
“干吗要我把工作辞了?”王蕾一听她父亲的提议,心里立刻明白一切都露馅了。但她知道在自己父母面前,在这种情况下最重要的是保持良好的心理状态,不能让他们给压住,就像俗话说的那样,有什么样的爹娘就有什么样的孩子。
“让你出国留学。”母亲说。
“我一个中国人,出国不是那么必要的。”王蕾说着说着,话里露出了几分模仿来的官气。
“现在有个机会,你考虑一下。”父亲说。
“算了吧,我不想再念书了。”王蕾说。
“那你去你叔叔家住一段。”母亲一急说出了不该说的话,丈夫立刻瞪了她一眼。
王蕾叹了口气,看着父母,半天才说话:
“挑明了说吧,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他老婆找上门了。”父亲说。
王蕾听罢,愤怒以光一般的速度直冲脑,她恨不得马上冲到苏曦面前,把她撕成碎片。
“那么想让我怎么做?”王蕾说话的时候把心中对苏曦的愤怒夹带了出来。她铁青的脸吓着了她的父母。母亲对父亲摇摇头,示意他不要火上浇油。
父亲坐到王蕾身边,把女儿的手握进自己的手里,放缓语气对女儿说:
“王蕾,爸爸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和感情。不管怎么样,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作为你的父母不可能不管,如果你以后自己有孩子了,你就会明白我们现在的心情,我们对你负有责任。当然,你也是大人了。我们在为你负责任的同时也应该尊重你的感情。”
“你们不会禁止我见他吧?”王蕾打断父亲动人的开场白。
父亲看着母亲,然后对王蕾说:
“我们相信你自己会处理好这件事情,所以不想这么做,现在不想。”
“谢谢你,爸爸。”
“但你该清楚我们对这件事的态度。”父亲说。
“我知道。”王蕾说完要往外走。
“等一下,王蕾,”王母拦住女儿,“你不该让一段感情插曲毁了自己的前程。你甘心嫁给他吗?”
王蕾突然哭了,她心里已经容纳不下的委屈愤怒交织在一起,压迫着她的呼吸,使她再也无法听父母说下去。她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出去,找到焦凯或者苏曦其中一个。必须马上找到他们。
“妈,你的话我都听见了,我求你放我出去一会儿,别拉着我,不然我就捅死自己。”王蕾一边哭一边说,吓得母亲也哭了。她下意识松开了女儿,王蕾立刻跑出门去。王母扑到丈夫怀里。
“孩子大了,我们没办法了,没办法了。”丈夫说着用自己气得发抖的手去搂抱老伴儿。同时他在劝告自己克制,因为发火于事无补。
王蕾站在大街上,肚子咕咕叫起来。她记起来自己中午因为食堂的饭不可口而没吃饭。但她并没感到饥饿。她像个精神有问题的人,站在路边的人行横道的起,即使变绿灯了也不过去,而是狠狠地盯着每辆开过去的汽车,好像她是个坚定不移的环境保护者,所负责的使命就是把这些造成空气污染的汽车吃下去。
其实这是王蕾比较常见的一种愤怒状态,看上去她有些失控,实际上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她太愤怒了,以至于理智消失到很远的地方,不能马上起作用;另一个是一个人在这种状态下,没有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