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来。
他本来要一口气写十三个“活”字,可惜才写了第一个,他已气衰、力竭,好像五脏六腑,全空掉了,流出去了,泄光光了。
随后的字,笔划愈简。
他再写了个“不”字。
之后,他只能收笔一撩,追了个“了”字。
“活不了”。
“活不了”便是死。
所以他死了。
——死的甚惨,身断二截,血流一地,肠肚外泄,一时却仍未气绝!
局升冲是活不了。
其他仍在活着的人,则是“受不了”。
剩下的是三十一人。
三十一个惊弓之鸟。
雷怖横刀站在桌子上,拭刀舔血。
“今天真过瘾。”雷怖全身都发出一种鬼怪般的神采来,“我要血洗名利圈。”
然后他遥对鱼姑娘道:“我至少还要杀四十四个人,才轮到老子来俞你——你不要急,一定会等到这一刻的!”
鱼天凉听得寒了眼,寒了脸,也寒了心,但心头却不油升上了一个疑,逐渐扩展为一个疑团:
——四十四人?
这儿不是剩下三十一人吗?哪来的四十四——加上自己,四十五人呢?
这老狂魔是杀昏了头,计错数了不成!?
其实当然不只是鱼姑娘这么想,孟将旅跟好些在场的人,都生起同样的疑惑。
可是,就算他们生了疑惑,有了警惕,也都没有,至少,不能改变惨案的发生,以及流血的事实。
有时候,有些人的确能及时省觉危险的发生,憬悟危机的存在,不过,一样没有用,就像马车冲得太急,要往山崖跌堕一样;又似大火冲天,人却给困在高楼;或者持有强大兵器的劫匪入屋一般——你除了知道形势不妙,还能做什么?
有时候,就只有等死。
——等事情的发生。
与其如此,还不如完全懵然不知还不那么痛苦、煎熬。
能够改变结果的,也许只有命运。
天意。
——当敌人太强大而自己又太荏弱的时候,除了逆来顺受,还可以怎样?
所以自己一定要够强、够大、有足够的强大,来应付任何变化打击。
只是,当变得够强大的时候,人,偏偏又喜欢去打杀比他们弱小的东西。
是以,无休止的斗争,弱肉强食,物竟天择,就成了生存下来的铁律。
可悲的铁律,制造出来的,当然就是悲剧的结果。
雷怖的活一说完,就出刀。
外面天色大变,风涌云卷,山雨欲来。
刀光满楼。
一闪而逝。
——这次谁死?
谁中刀?
剩下的三十一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仍活着,谁都没事。
——至少,这一刹间,谁都没有死,仍然活着。
大家随即又忙着审视自己,看自己到底是不是像布拉格和周升冲一样,断开了几截,而自己仍浑然不觉?
当发现自己没事,顿时舒了一口气,又去打量别人,看对方是不是着了刀依然不知?
一干武林人物、江湖好手,只面对一个拿着刀的敌人,居然仍如此惶恐,这般慌乱,这样惊惧,真是一件狼狈、尴尬的事。
遇上“杀戮王”那样的敌人,他们还没吓得跪下来求饶,已经算是有些胆色、要有相当勇气的了。
——雷怖的刀,足以杀戮任何人作战的勇气。
一声惨呼。
惨呼一声接一声,此起彼落。
不在屋内。
在屋外。
木板墙像豆腐一般被切开,划破了一道七至九尺长的缝,风雨在这空隙间倒灌进来。
血雨喷溅而入。
人在外头,本来隔着板墙,突然中刀,哀号横死。
一杀三人。
一刀三命。
雷怖不仅杀屋里的人,也杀店外的人。
里里外外.都是死人。
——看来,“名利圈”的灾难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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