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做人真的好累好累,有些绝望,有恐惧。我竟看到自己一颗眼泪滚落下来。我这是干什么?呈现内心的委屈,向他乞求?我巴挤着眼睛,不想让更多的眼泪流出。眼泪有时是不明不白的托词。我僵硬地站在那里,像一个孩子一样无辜地看着地面。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把我变小了,矮化成脚前一团黑影。我真的希望自己就是高山巨石,即使死上千万次,而仍然坚硬冰冷。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我看见自己的心挣扎在身体的外面,它已经不属于我。它被人用目光绞割,已经伤痕累累。
“你可以走了,去工作吧!”他缓和了口气。
我是那样无助,当缓慢地走出去,才感到呼吸流畅了。唐小姐拉我到一侧。
“小郝啊,你该是聪明人,机会来了就要把握好。人不会总碰到好机会,况且蓝雨可是一个好女孩呀。”唐小姐也语重心长地说。
我能说什么?
“唐姐,实际我和蓝雨自始都是好朋友,况且蓝雨现在还在上学呢。”我无可奈何地说。
“不会吧,我与蓝总可是看见你和蓝雨手挽手地走在大街上,蓝雨那神采可不像把你仅仅当作普通朋友。况且她可不经常与男人交往的。”唐小姐一直待我很好,自然是真关心我。
“说实话,我现在的女朋友还是蓝雨介绍的,是她的家庭教师。”我忽感到所有的一切都是蓝雨一手操办的,完全像一个无懈可击的局。那天我也看到蓝总和唐小姐从商厦出来,原在前面的蓝雨扭过身,挽住我的胳膊,人眉飞色舞地与我说话。她故意装着没看见自己的父亲,而我被她的举动吓得脸色苍白,好久才愣过神来。
“哦?”唐小姐感到惊呀。
“实际我与现在的女友也没有什么实质关系。”我不知为什么要说这违心的话,只感觉自己好无奈,也不想看唐小姐失望的眼神。或许我为了给自己留个后路。人有时不仅要骗别人,还要骗自己。
我坐在摩托车座上,想着下午的事情。看着水中的月亮。我就像那水中的月亮,真切而不真实,存在而又虚无。
“喂,搭客仔,可以送我一程吗?”
我清醒过来,眼前是一个女人。我看了四周,就我一个人。想来她把我当成载客的了,也许她看到车上有两个头盔。
女人长发飘然,相貌在夜色中看不清楚,但还是能隐隐约约看出她的美丽。
“我要赶到医院去,你快一些好吗?”
“好吧!”我不知怎地,忽想风驰电掣狂奔一番,也想在嗖呼中体味飞的感觉。
“xx医院,知不?”女人把紫烟的头盔戴上。
我戴上头盔。“不知道,一切听你吩咐。”
“不会吧,做这一行的不认识路?”女人声音清脆甜润。
我把车驾得飞快,女人紧紧搂住我,让我感到胸闷。车转过住宅区,钻出闹市,随后转到广园东,折向郊外。路上并不拥挤,红绿灯也不多,可以自由地飞翔。风就在耳畔吹过,仿佛倏忽间就告别一个世界一样。我们越走越安静,一溜的柏油路,罕有车来。左转右转,我似乎到了梦之都,不知道方向,不知道远近。女孩说医院就在颐和山庄附近,我不加理会,只是听风在耳边吹过。终于,远处几个黝黑大楼出现,微弱的灯光如晨星一样在山腰闪闪。
“停下吧。”女人说,那时她把我搂得出不了气。
她的声音如风中飘忽而去的飞虫,但我还是听到了最末的游丝。我停下车来。
“就这样到了?”我看远处那几座浸在夜幕里的大楼说。
她没有说话,仍然紧紧地搂住我。我忽听到她抽泣声。空气顿时停滞下来,耳边的风不再流动。一个失意的人遇到另一个失意的人?
“你像我以前的男朋友,他也有你这样的背影,他也这样飞驰地驾车。”女孩说着伏在我的背上哭起来,她把我搂得几乎窒息。
我仅穿着一件体恤,敏锐感觉到女人胸脯给我背的温热,感到女人那颗激烈跳动的心。我一动不动,有些迟钝。没有一个女人这样深情的靠在我的背上哭过。我爱的与不爱的女人都没有这样地搂紧我,也没有伏在我的背上哭泣。那些女人似乎都很坚强,保持着她们的个性,即使落泪,也会很快在激奋中忘我。而今,一个陌生的女人却倚在我的背上傻乎乎地哭了。
我有些感动,也很伤感,感觉生活真实起来。就这样,陌生人之间也熟识起来。我们不曾认真的看过彼此,仅仅是背影,我们却在付出感情。贴着我的背,她是否已经回到过去?我没有理智地想一下,就给了她一个厚实的背;而她停留在过去的幻影中,想着别的男人,却给我如此的感动。此时我感到理智下的生活是多么可笑,是多么沉雷造作。而现在我们随感而发,却是这样情感丰富、细腻。
女人的手如蛇般的蠕动起来,她意外地拉开我的腰带,那纤手滑溜溜地伸进我的衣襟,随后往下面滑去。我木然地呆在那里,风单单为我刮起来,就盘旋在耳畔,呼啸着,尖叫着……
回到家时,紫烟正在看一本英文校旱。
“怎么不去接我?”她用眼的余光看了我一眼。
我笑了。“我去载客了,回来晚了。”
“是吗?”紫烟睁大眼睛盯着我看。
“这不。”我把50块钱给了她。
紫烟没有接。“什么味,腥腥的,不就50块吗。”她不以为然。
我感到扫兴,抱了衣服去冲凉。在凉水的冲击下,我不觉想起那个女人,心情变得沉重,也感到好笑。我们没有看清彼此的脸面,戴着头盔,骑在摩托车上,便激情了。痴迷的呻吟声像游弋于星海间的孤魂哀鸣,疯狂如郊外的蚊虫舞动,所有的一切都如梦一般荒谬怪诞。
后来我送她到了医院,我仍然戴着头盔。她把头盔还给我,随即从口袋中拿出钱。“这是汽油费。”
我没有接,目光看着那家医院。灯光很暗,依稀看见医院门口的大字:xxxxxx精神疗养院,我顿时麻木了。
女人把钱塞进我的手中。
“回去慢些,我男朋友就是送我后在回去的路上出车祸死的。”
我颤抖起来,倚在车上,看着她进了医院不见。精神病医院?我变得迟钝了,耳畔响着她的声音:我男朋友就是出车祸死了。她是病人还是医生啊?我着实吓了一跳。
我听到那幽深的院落中传来一阵诡秘的笑声,在天地间回荡起来。楼似乎阴森起来,升腾到空中,飘忽着,要向我倾来。我连忙骑上车,飞驰起来。
水哗哗地冲着,凉凉的水让我混沌的脑袋一清楚起来,也许这是一个臆想,或者仅仅是一个梦。没有真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