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外婆打了电话,也许因为收到我寄的钱,外婆对我只身外地放了心。龙腾小说 Ltxsfb.com我给她说我在一个图书策划公司工作。她不理解图书策划是什么意思,最后我只好告诉她就是出版社,帮别人出书本。外婆这才哦哦地应承了。
三鸟图书策划公司与出版社根本不沾边,它策划的书还要向出版社买书号,另委托樱孩公司印制。
“你爸爸又来过了,还是要你回来呢。”外婆似乎还不死心。
“我不想见他。”不知怎地,我对父亲带着嫉恨,虽然我接受了哥哥的存在,而且把他当成和外婆一样重要的人来尊重和敬爱,却对父亲抱着敌视。
“傻孩子,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父亲啊。姥姥再疼你,可是年龄大了,说去就去了。你总要有个根才行啊。”外婆语重心长。
“外婆,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我装得很愉快。
“我的乖乖,活那么久干啥。姥姥只想看你早有个着落,姥姥就可以放心走了。”外婆呵呵笑了。
“姥姥你可要好好地活着,到时候我接你到这边,让你享享清福。”我对未来充满信心。
“得了,姥姥可不想死到异乡去。对了,你以后不用给我寄钱了,家里不需要钱。”姥姥压低声音叮嘱道。
“那是你孙子的一孝心啊。姥姥,我可想你啊,昨晚还梦到你,所以老大早给你电话。”我想说好听的话,哄姥姥开心。
“不用了,都让你舅舅拿去了,对了我还拿了二百块钱给你干爸了。”姥姥声音变得好小,大概怕舅舅们听到。
我眼前浮现出刘瞎子,他的眼睛很混浊,眼角总是擦不去的眼屎。自小我见了他就怕,认他做干爸也是有原因的。说法是这样,因为我的煞气重,需要找个道行高的人来镇着。山上有个道士,有些道行,姥姥带我去拜他。但道士一看我,就说我不是这个道的,不能认为弟子。姥姥找了一个千年老树,要我认为干爸。却不料,那个夏天,老树被雷劈倒了,老树树干早就中空,里面藏了一条大蛇也被劈死。后来,姥姥不知从哪个人口中听说也可以找个煞气重的人认干爸,例如屠夫什么,要不就是瞎子。姥姥想起刘瞎子曾经告诉黑白猫的事情,也算救过我的命,就让我认刘瞎子为干爸。刘瞎子因为是天生的瞎子,煞气也重,但我们碰到一起,可以抵消一部分。刘瞎子是算命的,因为总是泄露天机,所以不能有儿有女,对此也很忌讳,所以不认。可是不知怎地他摸了我的脸,我当时吓得大哭,后来又摸我的脑袋,他就认了。每年我生日,姥姥总会带一只红公鸡去拜他,他也会给姥姥几个红鸡蛋。然后姥姥拿回来煮给我吃。这些说法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但是我很大时,姥姥也会在我生日那天送公鸡过去,拿回一个红鸡蛋。我上高中时,姥姥还会走上二十多里路,把鸡蛋送到学校来。我大学时,姥姥总会打电话说她帮我把鸡蛋吃了。
“喂,你在听吗?”姥姥见我长久没回答就问了句。
我清醒过来。“我在听,姥姥。”
“姥姥想问你,你有没有女朋友啊。”姥姥又压低声音。这时,大概是线路有问题,话音带着呲啦声,姥姥的话顿时变得含含糊糊,我大致能够听得清楚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姥姥会问这些,想来是急于抱重孙吧。“姥姥,还没有啊。有了,我一定带回家给你看。”
“你干爸说,你近来有桃花劫,要多注意,现在不要着急,缘分会到的。而且说你老婆最好姓陈,别的都不要要。”姥姥神秘地说。
我虽然没有听太清楚,但是脑袋一下子充血,陈家默立即浮现在眼前。
“姥姥,你听他瞎说。”我着急起来。
“你还别说,你干爸算命有一手。当年把你的生辰八字和你表姐、表哥的八字都拿给他算,他不就说你能考上大学,你表哥、表姐不行,现在不是应验了。那时候你学习最不好呢。”姥姥一直对我干爸很尊重,平时有什么重大的事情都要去请教。
关于刘瞎子算命的事情,我经常耳闻。他给好多人算命,也靠这过日子。据说算得很准,只要看了你的生辰八字,算什么都能算出来。村里人的一些红白事也找他定日子。而且听说他算命的本事是天生的,对这,我一直很怀疑,我看过他给别人算命,说的话都是易经上的话语,随后解释得有板有眼,如果他没有学过阴阳,怎会有这种水平?
我不知道怎样开导姥姥,因为姥姥对刘瞎子很崇信。“姥姥,我一定会等遇到合适的人,才会结婚,到时候一定会征得你的允许的,你可别听他乱说。”
“你可别不信啊,你干爸还说你会做大官,要你好好做人。姓陈的老婆有旺夫像。”姥姥有板有眼地说,好像我不相信她就不挂电话一样。
话音时断时续,带着呲啦声,但是能够听个明白。
“好了,姥姥,我一定会找个姓陈的老婆的。”我叹口气。
“对了,你干爸还说把你床头的圆东西拿开,不要放在床头。”姥姥又叮嘱道。
“圆东西啊,我床头没有圆东西啊。”我看了床头一眼,哪里有什么圆的东西。
“那就好,以后千万别放圆的东西在那里。”
“姥姥,我过后再给你电话吧。”我如果不收线,不知道会唠叨什么时候。
“那好吧,要常给姥姥电话啊。对了,年下可回来啊。”姥姥忽想起快年下了。
“哎呀,姥姥,今年才工作,单位让我值班啊,不能回去过年,等过了年,我一定回去看你。”我不想回去过年,所以只好说谎。
“什么单位啊,年下还要值班啊?”姥姥多少不信。
“姥姥,我过了年一定回去看你。”我怕姥姥伤心。
“也好,工作要紧,你可要注意身体啊。”姥姥通情达理。
“好的,姥姥那我挂了。”我说着挂了电话,长长松口气。
一想起干爸说我会成为大官,我就来乐了。我现在的工作,与政府机关风马牛不相及,还能成大官,那一定是天大的笑话。
我喝口水,坐在床沿,看到窗台上绿油油的仙人球,忽然愣住了。刚才姥姥还要我把床头的圆东西拿开,该是这个东西吧。我睡的那头恰好在窗口下,那仙人球不就是圆东西?这瞎子也真神通,远隔千里,连这也算得出来?
听他瞎掰,谁的家里没有几个圆的东西,茶杯也算圆的,不也经常放在床头?说归说,我还是把仙人球拿了进来,放到电脑一旁。
我想起陈家默来。她可是姓陈的啊,难道我真的要娶她为妻?绝无可能,我才不信。我又看了一眼仙人球,无望地闭了眼。
对了,他说我现在是遭桃花劫,那应该不是她了。我一时放松了。那也不对,难道她会是我的桃花劫吗?我把自己问得一愣一愣的。
快中午了,肚子咕咕叫时,我才晃过神来。管他呢,如果真的有什么宿命,那就让一切随缘吧。
浪子隔些时日又约网友鬼混,而我再也不敢出去了。我是有贼心而没贼胆,浪子大为我悲哀。他说人生有这么多的空洞,所以要塞住这些空洞。他说这话时笑嘻嘻的,可是我仿佛窥见他的内心。他内心该有一个空洞,需要有人来填补。
一天浪子回来,醉醺醺的。
“郝佑南,你说,与绝灭的恐龙做爱是不是和蛇做爱一样恐怖?蛇可是恐龙的后裔啊。”他大喊大叫。
我被问住,不知其所云,也不知怎样回答。蛇是恐龙的后裔?好像生物学家从没这样说过。我们这些写书的,都喜欢杜撰。
说实在,浪子不是我想象中的浪子,那个浪子带着理想化,而现实的浪子,在他的浪漫、狂热和潇洒的作为中,我多少感到他在敷衍什么。他似乎快乐,可是我总认为他快乐中应该加入相反的味剂。他潇洒中有几分凄凉,狂热中有几分落寂,浪漫中有几许固执。当然这仅仅是我的感触。我并不了解浪子,作为朋友多多少少不了解才不会累。
认识浪子的女朋友已快年下,南方的冬天不太冷。那是早晨,六钟的光景,我和陈家默还躺在一起。经过近半年的适应,我们习惯了没有激情地躺在一起,就像夫妻。我们需要彼此,害怕一个人过。
陈家默推醒我:“有人敲门。”她平静地看着我,仍然半裸着身体。
敲门的咚咚声听上去很遥远。该是浪子。在这个城市除了他,会有谁认识我?可也不像,往日他都是中午才来,赶上吃午餐。
我穿了衣,把陈家默的衣服递给她,然而她一动不动。我整个人僵硬起来,要是浪子看到,该怎样说呢?
我开了门,是一个陌生的女人,面无表情,却有双冷艳的大眼睛,扑闪着说不明白的风情。她的发式很漂亮,头发长短不一,轻轻地飞过头部,有轻度的自然波,后面扎成牛尾,弯曲的抖动着,像挂着一条弹簧,看上去很有活力。
“我是尚客卿,你该听说过。”她说。她的声音很美,音色柔和。
我有茫然,会有这样的事。一个压根不认识的人在一个早上问你认不认识她。
“我是浪子的女朋友,他该提到我。”她脸上露出稍纵即逝的笑容。
我也发笑,浪子的女朋友该有一大堆呢。但是我感到这个名字是有些熟悉。尚客卿,我终于想起来。记起那天浪子喝得大醉,很晚到这里投宿。他很快睡着了,而我受不了酒气,苦苦睡不着。那时浪子抱了我,嘟囔着:客卿我爱你,客卿我爱你。我当时听了感到好笑,特留意了这个名字,原本想第二天对他严加拷问,只是后来忘了。
我盯着尚客卿看,心中莫名奇妙地涌动一股暖流,一种巨大的感动袭来,使我清醒许多。郎才女貌,只有她才能配上浪子。我这样想,随即为这个女人伤感起来。浪子放着这样完美的女人,却要自我糜烂,放浪形骸,实在说不过去。
我不明白自己这种情愫,为一个陌生的女人伤感?仅仅因为她长得漂亮吗?浪子连她的名字就没有提过,那是否说明其间有难以启齿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