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问杨妃道:“母妃,听说朝中很多士族大臣都力主儿臣入主东宫,是吗?”
杨妃有些惊讶地看着儿子,按说,以他的年龄本不该想这些事情,但是,他居然已经想到了。宫廷就是这么一个催人早熟的地方,对权力的欲望和血雨腥风都是上好的肥料,把生在帝王之家的男人们的心机之树灌溉得比常人长得快得多,他们常常像鹰巢中的雏鹰,还没有长出羽毛就已经懂得杀死别的雏鹰,以争取自己的食物了。杨妃对儿子说道:“我这耳朵里只听得进阿弥陀佛,朝中的事可从来不打听。不过,想想应该是这么回事,不然你父皇怎么会同时召你和中山郡王进京呢。”
李恪目光中露着蔑视:“别人倒也罢了,他中山郡王——论起才识来,哼,儿臣一也不惧他,他可是个看见老鼠都吓得乱蹿的人。”
杨妃伸手抚着李恪的头:“看人要看人所长才是,你这么说人家中山郡王就不对了。有句话为娘要提醒你,宫深似海,什么样的可能都会发生呀!这事儿可别在心里放得太重,一切随遇而安。该是你的准跑不了,不该是你的怎么够也够不着的!”
李承乾比李恪晚了半天进城,路上他遇到躲在城外的建成余党的追杀,带的侍卫差不多都被杀光了,靠着郡王府长史范鑫和铠曹参军事常胜二人拼死相救,才护着他回到长安。这件事情三传两传竟然走了样,朝中竟讹传李承乾已死,一些心里头在为李恪使劲的大臣都纷纷高兴起来,其中就包括封德彝。正好兵部收到泾州传来的一份紧急奏报,已经同意议和的李艺突然变了卦,把使臣扣下,拒绝受抚了。封德彝立即拿着奏报进宫觐见李世民,想探个究竟,到了宫里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衣衫褴褛的李承乾就站在李世民日常起居办公的承庆殿里,李世民正在为李承乾擦拭着头上的土,在马背上凶狠得像一头猛虎的李世民,神情中充满了慈爱。这舐犊情深的一幕让封德彝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嗯,毕竟是长子呀。
封德彝明白,这世上多数父母都是偏爱长子的,尤其是在帝王之家,子嗣成群,古来当天子的人,有不少最后连自己究竟有多少个儿子都记不住了,但这头一个儿子,他们一定刻骨铭心,因为这毕竟是人生的第一次,用十几、二十年期待等来的第一次,所以,会不自觉地将一种视做惟一的爱赋予他。而情感就是这么一种古怪的东西,付出了就像把根扎进去了,付出的越多,这根就扎得越深。想到这里,封德彝心里感到惶恐起来,他看看手中拿着的那份文牍,突然心念一动,闪过一个主意,向前一步递上奏报,向李世民报告了泾州方面的紧急情况。
听说李艺又有反复,李世民一惊,这意味着他将同时面对两个强大的敌人,他看着封德彝道:“这个李艺!朕不是已经答应他的条件了吗?”封德彝说道:“颉利南下了,李艺的价码自然就和从前不同了。”李世民脸上露出焦急之色,他挥手示意李承乾退下。李承乾离去,封德彝走到沉思中的李世民跟前道:“要不,就让臣走上一遭去劝说劝说他?”李世民一愣:“你?”封德彝躬着身道:“说起来我和李艺都是士族出身,平素还有些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