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和郡君想到凤后眼下处境,脸上多了几分担忧,心中对他的恶感少了许多。
凤后是什么样的心智,看出郡君所想,微微一笑:“郡君放心,本宫定会让炎儿风光出嫁,绝不会失了皇家与公府的身份!”说到这里,神色转为郑重,语调中带了几分狠绝:“本宫只有一双子女,娉儿已然不幸,难道还容得他们来算计炎儿不成?”
清云寺这边,等沈溪走后,沈幼淮来到前院佛堂。虽然住持尚未同意他正式剃度,但他却是一心向佛。
今日是十一月十七,是阿弥陀佛的佛诞,除了在寺里举行法事,住持还派出僧侣去南城灾民区开粥棚施粥。因前些日子的雪灾,南城不少房屋倒塌,百姓流离失所的不在少数。
清云寺的住持七十多岁,法号大行,俗家姓姜,宗室子弟,是沈幼淮祖父的堂兄弟,未出家前两人关系亲密,出家后也有所往来。因此,看在亡友份上,大行对沈幼淮很是照顾。青春年少,却舍弃凡尘,一心要出家,除了情伤外还能有什么缘故。
爱恨嗔痴,年少轻狂啊,要知众生皆苦,又有谁能够圆满。大行看着沈幼淮,提到了南城的粥棚,叫他去那里帮把手。其中,自有深意。生在阀门、长于内宅的少年,哪里见过人间疾苦,怕是见过了那些灾民的惨况,才会醒悟过来,与生老病死相比,所谓爱恨只是过眼云烟罢了。
来到这里小半个月,大行住持一直不同意自己正式皈依佛门,只允许他以客人的身份暂住,这次却主动提出让他参与寺务,沈幼淮很是欣喜,恭声领命而去。
京城里俗话说得好,“东富西贵、南贫北穷”,南城本是平民百姓聚集之地,房舍密集,鱼龙混杂。
林子豫他们之所以选择在南城住下,也有隐匿市井之意。没想到,百年未遇的雪灾,使得南城房舍倒塌无数,像林子豫这样的江湖人物还难免有所损伤,更不要说是寻常百姓。百姓们伤亡惨重,成千上万的人只能够在残垣断壁中生活。
除了洛阳城中,城外受灾的百姓亦是不计其数,每日里都有大量的流民涌进城中。为了维护京城治安,京都兵马司将进京的百姓都驱逐至南城。根据南城民法司的备案,短短半月内,南城五处义庄送进来的尸体就数以百计。虽然早有灾情的奏折递到户部,但朝中因废后风波未平,无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头来揽差事,户部官员都不约而同地选择缄默,是啊,皇帝都没有想着要赈灾,难不成做臣子的比皇帝想得还周到不成。有人想着开粥棚施粥,但京城重地,一个“施恩买名”的帽子下来,又有谁能够受得了。
虽然官府没出面,但是佛道两家在白马寺慧方大师的倡议下,很多寺院道观都在南城开粥棚施粥,清云寺亦在其中。
沈幼淮随同清云寺僧人赶到南城时,已经是未时,排队领粥的灾民远远地望不到尾。
沈幼淮穿着僧衣,素面朝天,身后跟着一侍童,在人群中格外引人瞩目。他却浑然未觉,只站在几个和尚边上为灾民们盛粥。领粥的人中,有眼睛不老实的,盯着沈幼淮满脸垂涎之色,被那侍童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沈幼淮环视四周人群,心中亦是感慨万千,在京城权贵眼中,百姓性命如蝼蚁般,这般灾难都不见有人赈济,而母亲亦是其中之一。正看着,不远处一家四口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四人衣衫褴褛,家主三十多岁,身材略显高大,身上是半张破旧的袍子皮,看似山中猎户装扮,神色甚是yīn郁,主夫则红着眼圈,抚着一双儿女的头发无声饮泣。两个孩子中,女孩年长,十二三岁;男孩年幼些,也有十来岁,是元服了的打扮。姊弟两人身上个披着残破的兔皮衣服,衣服虽旧,却不失洁净。那主夫看着一双儿女,接过了妻子递过来的半碗粥,看看左边这个,又看看右边这个,却是满脸的悲痛与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