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月被问得一顿,回道:“依月不才,在琴棋书画上学过些技艺,若是三小姐不嫌粗鄙,依月愿为三小姐献上一曲。”
孔织很自然地挑了房里最舒适的圆椅坐下:“能够聆听公子琴音,织荣幸之至。”
依月掩面笑着:“贵人面前,依月怎敢如此随意,还请小姐稍待,容依月沐浴更衣焚香洗手后再献!”
“原本是高雅之事,自然应如此!”孔织喝了口茶,慢慢地回道。
依月告退着,暂时离去。孔织望着他的背影,脸上变得很是凝重。看来这次收获还很大,这个依月公子并不简单。屋子里隐隐约约的飘着罂粟膏的味道,是纯粹的巧合,还是他就是当年给西琳与雅舟下药的人?孔织只觉得有一条线,就要将自己心中的种种疑联系起来。
等依月沐浴出来,已经过了一个时辰。看到孔织面不改色地坐在那里,带着微笑略有深意地望着自己,依月忍不住有些小小的慌乱。眼前这人,明明不过十六、七的年纪,为何眼神如此毒辣老道,好像是要看到人心里似的。
接下来,依月用半个时辰的功夫为孔织弹奏了古曲《幽兰》。《幽兰》,又名《猗兰》,传言为孔子所作。据传,当年孔子怀才不遇,在周游列国途中见幽谷中芳兰与杂草为伍,深有感触,写下了这首琴曲。
依月选这首曲子,本来是有意奉承这位三小姐,但弹着弹着有伤感。自己纵然不是空谷幽兰,但也不该在烟花之地终老,明明已经脱了贱籍,可是为了那人的大业,还要陷在这肮脏之地。
几句对话,一首琴曲,就是孔织与依月会面的整个过程。只是孔织临走前的一句话,让依月失了平常心。孔织说的是:“公子容貌与织有几分相像,与家兄更是肖似,织心里满是好奇,真想知道公子是否是孔家子孙!”
等孔织走后,依月还没有从震惊中走出来。孔织进来时,他只是觉得对方有些面熟,但是却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身上去。经孔织提醒,他才想到那份熟悉因何而来。种种疑团,今日得解。孔织口中的家兄,应该就是曾被养育的宫里的承公主正君孔仁礼。怪不得当年初见时,那人满脸诧异,随后又像是奇货可居地请来各界高人好好调教自己。怪不得,前些日子,南安侯世女无意见到自己的容貌外,就百般纠缠,满眼痴意。
若自己真是孔府子孙,依月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心里发寒。几年前,秦绪找到了他,只说是他父亲旧友,要为他赎身离开。依月想着父亲生前凄苦,理所当然地将秦绪与父亲曾提过的绝情人联系到一起。因此,对于这位“母亲”,他非常怨恨。秦绪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并没有为自己出言辩解,也从来没有开口提及依月死去的父亲。依月更是恼怒,父亲为了她凄苦一生,她怎么能够这样铁石心肠:纵容自己的男人流落烟花之地,面对自己的骨肉却不愿相认。
孔府,聚英园。
孔竹正想着怎么开口与孔织提及上表袭爵之事,就听孔织开口道:“四姨母,可听过夏梳云这个名字?”
“夏梳云?”孔竹沉思片刻,摇了摇头:“这个名字没听过,但是我记得曾听过舒夏这个名字!”
“舒夏,夏梳!”孔织很有兴趣的样子:“那四姨母可记得这是何人?”
孔竹仔细想了,回答:“那时我还没有成家离府,所以依稀记得。好像是你楚氏父亲的陪嫁,后来成了你母亲的通房小子。曾有过身孕,张罗着要给侍室名分的,后因病逝不了了之。”
孔织想了想依月的年纪,再联系起当年的纠葛,心中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她心中漫漫涌出一股恨意,若对方不知依月真实身份还好,若是已经知晓,却利用依月来对付孔家,那未免过于恶毒。对方真不知情吗?自己见依月一面,都会心存疑问,那背后作他主子之人怎会是如此大意粗心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