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菊虽说平日为人处世最是和气不过,但在自己府里也是严母。一时之间,孔纱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身子已经乖乖听话跪下。
看着孔纱满脸无辜的样子,孔菊怒急反笑,这个孽障,事到如今仍没有半丝悔改之心吗?虽说自己在父亲与妹妹面前曾发誓等到孔家血脉得存时,定会处置孔纱,但虎毒不食子,xiōng口为何如此难受。
看着女儿,孔菊想到了她的生父,是孔家的家生子,孔纱的一侍,后来因生下长女升为侧室。那是个敏感而柔弱的男子,在妻子风liu不堪与正夫的嫉妒迫害下郁郁而终。对这个女儿,孔菊是心存愧疚的,若是能够多些关爱给她,她也不会长成这样yīn郁的性子。
孔菊的怒气瞬间消逝,心境凄凉无比,慢慢从座位上站起,上前两步,跪在孔纱身前,也不说话,向老太君磕起头来。等到众人反应过来,孔菊的额头已经见血。老太君大声叹了口气,偏过头去,不去看孔菊。
孔竹皱着眉,身前去掺扶孔菊:“三姐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孔纱望着孔菊略嫌单薄的背影,闭上了眼睛,滑下一滴泪,这是母亲第一次护她。自小因庶出的身份,被嫡父魏氏ling辱,母亲从不过问;等到元服礼后,因怯弱的性子在学院没少受同窗欺负,甚至好多次被教训得鼻青脸肿的回家,引来魏氏的冷嘲热讽,却不能引起母亲的半关怀之心。
孔菊推开孔竹的胳膊,跪在地上,抬起头来,已经是满脸泪水。她环视了堂上众人:“父亲,郡君,四妹,织儿!”
听到“织儿”两字,孔纱立即抬起头来,这才看到康和郡君身边坐着的、嘴角含笑着望着自己的少女不正是自己的堂妹孔织。她满眼诧异,孔织怎么可能还活着?她亲眼所见,这个堂妹被射成了刺猬,倒在那神秘的灰衣人怀里。那么重的箭伤,就是铁人也该碎了,怎么还可能好好活着?满心惊疑,仔细打量着。
孔菊环视完众人说道:“女不教,母之过。种种过失,都是罪在菊疏于管教。菊知道多说无益,不管怎样责罚,菊愿意与她共同承担,只求大家留这逆女一条性命!”说完,长叩不已。
孔菊说完,老太君闭上眼睛,唯有幽幽叹息;康和郡君低下头,看不出异样神色;孔竹脸色铁青,退回到座位上。
孔织仍是方才的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堂上众人。教女无方也好,大义灭亲也好,与她有什么干系?一码是一码,若是被害的不是孔莲、被劫的不是孔绫、被射成刺猬的不是自己,这大宅门的恩恩怨怨谁又耐烦看?只是她管不得别人,别人自然也管不得她。虽然孔纱只是被推到台前的小角色,但却是不折不扣的帮凶,理所当然应为其所作所为负责。她看向老太君,作为这个家族的最高长辈,他会怎么处理女儿孙女?
老太君尚未开口,孔竹已经满是怒火,大声喝道:“孔菊,在列祖列宗面前发的誓你忘了吗?这个畜生,毒杀嫡父,谋害姨母,背叛家族,三条死罪,你还要保她?”气急之下,已经直呼姐姐姓名:“就算你不动手,我也不会饶她!原本是看在老太君份上,为了繁衍家族血脉才容她苟活了这几年。如今想想,甚是不甘,别说是织儿、绫儿已经回来,就算是两人没回,我填房纳侍,为老太君再生两个孙女便是,何必留这畜生至今!”
看到孔织那刻,孔纱才知道长辈们为何突然会狠心发作自己,待到听孔竹话中提到孔织、孔绫都回来时,她渐渐绝望起来。
老太君看看跪在地上的孔菊母子,又看了看满脸震怒的孔竹,最后看像孔织:“织儿,你要继承家主之位的,你怎么看待此事?”
随着老太君的问话声,众人的视线都望向孔织。孔织不太喜欢这种感觉,孔菊的满眼祈求也好,孔竹的万分期待也好,都不喜欢。她抬起头,轻声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不是天经地义吗?还有什么要问的,难道世道变了不成?”
孔菊面色死灰,萎坐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堂上静寂得骇人,忽然就听孔纱声嘶力竭地喊道:“她是假的,她不是孔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