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说完,却不走,站在门边叹完一口气,又叹一口气,然后再叹一口气,一连叹了四五口气,叹到我都快要崩溃了,只能无奈地举手投降,“老爸,我去!”
其实,我们不想去,人家又何尝想我们去呢。我们家无名无权无势,标准的三无家庭,世上最值得讨厌的就是穷亲戚了,跟我们聚会有什么好处?但是,问题是,每次家族聚会他们都一定会邀请我们家,而且还一定要邀请到为止。
为什么呢?因为我们家才是我们家族的嫡系。
从一百四十多年前起,我们楚家就在通海这个地方扎下根,至今已经六代。按照中国人的传统,每一代都是长房掌管祖产的经营。但是到我曾祖父的时候,长房就只有他一个儿子,而他才能不行,而且还抽鸦片,所以大权就渐渐旁落了。从我曾祖父开始,我祖父,我父亲,再到我全都是独苗,而且也没一个人特别有能力的。因此,家族里的各种事务的主导权,就一直落在别房的手里,跟我们长房没什么关系了。直到我父亲这一代的时候,逐渐衰落的家族终于开始分家,数十个大家庭将所有的祖产哄抢一空,而我们家分文未得。
虽然我们长房是如此的不济,简直被所有的亲戚们看不起,但是不管怎么样,中国人说到底还是认嫡传这个东西的。长房没有人出席的话,那就只能算是聚会,不能算是家族聚会了。因此,每次家族聚会的时候,还是会盛情邀请我们家参加。每一次邀请的时候,说的话都好听,“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不要给别人看了笑话。”我父亲这个人虽然性情和蔼,与世无争,但是骨子里却多少还是有世家的所谓荣誉感,因此,每次只要邀请人这么一说,原本打定不去的父亲便又会情不自禁地下头来。
心不甘情不愿的把衣服换好之后,我就跟着我父亲来到花香别墅了,这是我二哥楚正清的别墅,注意,这个哥弟不是我亲哥。楚正清是二房的,从我曾祖父那一代开始,我跟他就没什么血缘传承了,只是共着一个太爷爷而已。如果论年纪的话,楚正清今年四十六岁,比我老爸还大两岁,可以称作是我的伯父了,但是我们长房人丁单薄,生育不旺,因此每一代都晚婚晚育,因此我的辈份才会跟楚正清相同。他在他家排行老二,因此我喊他一声二哥。
楚正清是目前我们家族里最有财势的人物了,在通海市也算是不大不小的人物,手里有个几间公司,几千万资产。上次分祖产,他又凭着钻营的本事拿了大头,如今身家恐怕过亿了。可就是这么个人物,我妈妈去找他借几千块居然都避而不见,还振振有词地在背后说:“亏他楚仁河大学毕业,居然找我这个初中都没有毕业的人借钱,也好意思。”
对这种人,我当然是没有什么好客气的,所以当他看到在门前假惺惺地笑着迎接我们的时候,我就走上前去,笑呵呵地说道:“二哥,气色不错哦。”
听到我这么一说,楚正清的脸色就略略有些变色,大概他自以为自己是上档次的人物,被我这小屁孩这样喊觉得有损颜面吧?不过,他也不好发作什么,按照家族里的辈份,我确实跟他平辈啊。
这时候,老爸赶紧站出来将我拉到一边,笑着对楚正清说道:“正清啊,小齐在跟你开玩笑,你不要介意啊。”
楚正清干巴巴地笑了几声,说道:“哪里话,我一大把年纪了,怎么会跟小齐一般见识呢。仁河,今天可是不醉不归哦。”
老爸笑着了头,就带着我走了进去,楚正清也没有懒得找人招呼我们,只跟我们说了声自便就不理我们了。整个别墅里大概来了有好几百人,全都是家族里的人。虽然说是一个家族,但是我大多数都不认识。现在可不是几百年前了,家族这个概念早就淡化了。即使是我们这种当年在通海市数一数二的大家族,现在也只是徒有其表而已,尤其是祖产分光之后,就更没什么人真把这个家族当什么事了。
不过我不认识,但是我父亲倒基本上都还认识。尽管我知道他心里也不大乐意跟这些势利的亲戚打什么交道,但是既然来了,总还是要应付一下的。所以他就端了杯酒,去跟那些亲戚们应酬去了。
不过我可不管这么多,反正我是小屁孩,我装什么逼啊。所以,我就端了个大盆子,搜刮了一堆吃的喝的走到一边坐了下来,然后埋头猛吃。既然来了,我不吃够本了,那多对不起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