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很冷,大约是输液的缘故,冰凉冰凉,暖都暖不过来,她的手却很暖和,温润温润,一一散发着热度。他一脸的满足,而她薄嗔浅怒:“你打算什么时候松手?”
他认真地想了想,说:“等暖和过来再说吧……”
似乎就为了破坏他梦想似的,欧立宁大手大脚的进来了,一进门就大呼小叫:“这怎么还吃到床上来了?!”
岑君西很快松了手,而她迅速的缩回手去,脸红的不知所措。
欧立宁顿时知道自己进来的不是时候,往外退,还自顾自的说:“嗳?我好像进错房间了?”
除了窘迫还是窘迫,她连忙把保温桶重新抱在怀里,说:“我得回家了。”她看岑君西一眼,心跳得厉害,连一句“再见”都不肯说出口,就快步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他叫住,“周心悦!”
很顺口的三个字,他叫她的时候,在病床上微微仰起头,仿佛她是世界上最值得一望的珍宝,他声音低哑又吃力,“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那样不悦耳的声音却让她幸福的发慌,整颗心跳动的都是羞涩的喜悦,她低低的说:“明天就来。”
那样轻的声音,她以为他都听不到了,于是飞快的跑掉,跑了好久才停下来,抿着唇偷偷地笑,想起他刚才一定也在身后无声微笑。没看到,她却知道。
第二天是星期天,周心悦整整上了一天的家教班,晚上下了课她连饭都没吃就往医院跑。
岑君西住的是外科病区,许多病人都是打完滴回家休养,到了这个时间特别安静,半条走廊的灯都是关着的,而他那个房间的门半掩着,从门缝里斜漏出来一缕冷光。她不由得脚步慢慢安静下来,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走到病房门口,从一掌宽的门缝里,向屋里面看进去。
很明亮的日光灯管,岑君西坐在床上看着一本书,他还有小半瓶药水没输完,一只手写写画画,像是演算着什么,偶尔顿住了,略略蹙起眉心。他这个样子更像沈静北,每当解不出来题的时候,就微微拢起眉头。
她又努力把门撬宽了一,岑君西竟然很警觉,抬起头来问:“谁?”
她有种做贼的心虚,不好意思的把门推开,站在门外红着脸说:“是我。”
没想到房间里面还有一个女孩,伏在床头柜上写着什么,这回也把头扭过来了,周心悦觉得十分眼熟。大约那女孩也是看周心悦眼熟,互相打量着。
岑君西待她像待老熟人,笑着说:“你来了。”然后向她介绍:“这是我妹妹,你们一个学校的,张宝茹。”
她这才想起来那女孩为什么这样眼熟,原来是一个学校的校友,但是他怎么从来没跟她提起过还有这样一个妹妹?不过也对,他们才认识多久。
她和张宝茹用最学生化的方式打了招呼:“嗨。”
张宝茹也不冷不热的回她:“嗨。”
岑君西掀开被子下床,她走进去才发现张宝茹在做作业,而他刚才是在解数学题,那么一摞演算纸,随意的散在床上,熟悉如同学校的自习。
她回头,岑君西已经把鞋穿好了,张宝茹问他:“吊瓶还没输完呢,你又做什么?”
他说:“这么晚了,我送她回去。”他连护士都没叫,翻出根棉签,把针头一拔,草草的止了血。
张宝茹说:“烧还没退呢,就往外面跑——你要是担心,我送她回去不就行了?”
“没事,你做作业。”他说话的功夫也绝不会浪费手上的时间,两三下就把衣服都穿戴整齐。
张宝茹看着她,那表情看不出来是愤怒还是求助,因为很冷淡,总归是没有内容。她很心虚,一心要岑君西留下来:“我自己走,打车回,外面冷……”
他没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自然而然的牵着她的手,就往外面走。
她不是不惊慌,只是任由他牵着。他用的是那只没输液的手,掌心温暖而干燥,从住院部走到医院门口,他一直没有松开她。其实这两天已经回温了,外面并不是很冷,可他握着她的手抄进口袋,牵着她大踏步的走。
她是最喜欢在路上说话聊天的人,可是那时候偏偏安静得发慌,一句整话也说不说出来,只是感受着自己的脉搏贴着他的掌心,噗噗的跳。
车站在海边,距离医院不远,夜色很好,月光入洗,碧海无垠,海风都不大,撩着她的发丝,徐徐的在半空飘。她用空着的手去拢,而他用绝不会碰掉她一根头发的力量,把她的一缕发丝拂到耳后。
做这些的时候他一直都很安静,远远地看到车都进站了,红色的数字牌越来越清晰,他突然问她:“你吃晚饭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