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冷笑:“什么本性?贪慕钱财?”
朱巍道:“财、权、名、色。人之所图多半便是这四样,而权财多可拿来换名色。”他叹道,“实不相瞒。直至方才,老臣始敬慕王爷的眼光。当年王爷要拜刘丰为相,满朝反对。老臣虽口里赞成,那是因为老臣既然为臣、须得拥戴王爷。那会子老臣心里亦是瞧不上刘相的。连个进士都没考上,还是个商贾……”秦王面色缓和了些。朱巍拿起一本册子道,“若依着刘丰丞相之旧策,将税单一式三份抄订成册子存于商户、县衙和金曹三处,且各处都须使复式记账——虽说下头的小吏要多做些事,这玩意大约就不会有了。漫说瞒天过海,纵然想瞒下一只小鱼缸也是费劲的。”
秦王皱眉道:“孤王不是说了,一概依着刘丞相所定国策不动么?”
朱巍道:“俗话说人走茶凉。他既不在秦国了,他的国策多人不满,哪能不动啊。早不知改了多少。”
秦王恼道:“孤王的话,你们都当耳边风么?”
朱巍苦笑道:“谁也不敢管谁啊……”
秦王重重一砸保险柜:“御史台呢!”
朱巍道:“略改国策这等小事,御史台没闲工夫管。”
“小事?!”秦王冷笑道,“依着朱爱卿的意思,什么才是大事?”
朱巍道:“官员违法啊!”他指着一柜柜的文书道,“这些若交给御史台,都是大事,一桩桩实实在在的大事。至于商户的税单子变了样式,多半是下头办事的小吏惫懒,连个正经拿得出手的罪官都没有,不是小事是什么?”
秦王又砸了下保险柜:“偏大事都是小事纵容出来的。”
朱巍垂着眼皮子道:“王爷所言极是。”言罢一言不。
秦王咬牙。半晌,越想越恼火,随手抄起那个紫檀盒子“啪”的摔在地上。那盒子纵瞧着简陋,终归还是紫檀的。纹丝不动。秦王满腹怨怒无处可,又狠狠的踩了两脚。盒子岿然如故。秦王一脚踏着盒子单腿跳了两下,盒子宛如砖头。秦王狠狠踹过去,可算把盒子踢起飞起来了——朱巍心中暗暗点头:武师父没偷懒,有点子腿劲儿。“当!”盒子掉下来砸在一个保险柜上。
秦王还不放过,拔出佩剑便往上砍。紫檀木质硬密,秦王还是个少年、力气不大,连砍多下只砍出了点子痕迹。秦王大喊:“来人!”两个护卫立时跑了进来。秦王指着那盒子,“给孤王砍开!”
进来的一个是护卫领,身上带着宝刃,削铁如泥,遂依命劈开盒子。他倒是机灵,沿着缝隙直劈向安锁的那片木头,将一整片木片连锁砍了下来。秦王看着盒子开了,心里略舒坦了几分。掀开盖儿,里头搁着一张纸。这会子本是白天,屋里还点了油灯,朱巍在旁溜了一眼便看出那是张地契。秦王取出那地契一瞧,眼睛登时直了!过了片刻,浑身颤,地契从手指当中飘走。
朱巍弯腰拾起地契,没敢看。屋中霎时寂如坟地。
忽听门外有人喊道:“老爷,桐大爷来了!”
朱巍如得了救星一般大喊:“快快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朱桐大步走了进来,笑道:“叔父,侄儿听说来了位先生,能开保险柜?”他张望一眼,见柜门悉数打开了,赞道,“果然民间有高人,不用什么工程师。”
朱巍咳嗽两声:“那位先生并没打开保险柜,这是人家原厂的工程师赶到了。”乃使了个眼色,将手中的地契递给他。
朱桐低头看了看,皱眉道:“这玩意只怕不真。”
一语未了,秦王立时亮了双眼:“不真么?!是假的?”
朱巍道:“此物藏得极谨慎,若是假的……”
朱桐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横竖我瞧着不大对。纵然是真的,大约也是伪赠。”
“什么伪赠?”
“这浮云堂的东家欲将地契送给太王太后,然并没有真的送给她老人家,不过是自己写了张契约自己拿去办了交易,然后锁在保险柜里。太王太后全然不知道自己有了这么一份产业。”
朱巍皱眉:“这是作甚。”
朱桐哂笑道:“还能作甚,吓唬人呗。他们有了这玩意,除了王爷亲自出马,谁敢查浮云堂?叔父你敢么?除非换做已走的刘丰。”
秦王沉着脸道:“为何刘丰敢查。”
朱桐道:“回长安这些日子,我查问了许多刘相之事,乃是个不怕得罪权贵的。”
秦王眯起眼瞧了他几下:“你怕么?”
朱桐道:“怕。”秦王皱眉。“刘丰自然不怕。他不是秦国人。漫说家眷,连个姘头都没有。晚生在秦国有叔父兄弟姐妹,晚生成了亲有媳妇有儿女。晚生若也孤身一人,晚生也不怕。平安老侯爷的护卫有火.枪,晚生叔父没有。单单这一条,晚生便不得不怕他。”
秦王拿起地契重头看了一遍。“你疑心平安候?”
朱桐道:“若没有别的线索,晚生头一个疑心他。在秦国,还有谁敢冒用太王太后的名头?查出来不得满门获罪?”秦王沉思。朱桐眼睛往那盒子里一瞟,道,“那是什么?”
秦王朱巍这才现,盒中还有一张纸,叠得四四方方。打开查看,原来是张地图,有山有水有房屋。朱巍奇道:“这是哪儿?”
朱桐指道:“上头写着:青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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