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啊……”
“村长识字吗?那最好不过了,请你把全村每户人家的家主姓名和人口数量写在这个表格上,小伙子们去挨家挨户通知收拾东西,每通知一家,就在这表格上画上勾,保证没有一家遗漏,总之这个花名册一定要做好……”
“为什么啊……”
“白河村周围有八个散居,通知他们的任务,就交给我们这里的佣兵来做,不过我们需要向导,会骑马的就再好不过了。”
“为什么啊……”
“伙计们,准备行动了!还有大概两个小时,天色就会完全黑下来,夜路难走,你们要抓紧时间行动,有路远的,当晚可以在那个散居休息,明天不必回村,按照你们手中地图所标示的位置,我们中午在那个高地上会合!拿上这两个信号弹,完成任务后引燃绿色手柄的这个,报个平安,出现了紧急状况,就启动红色这个,我会很快到达!”
“为什么啊……”
“嘿,伙计们,在走之前我必须再强调一次,也许我们之间有着复杂到难以释怀的恩怨,但是村民们是无辜的,我希望你们能秉持身为一个尖战团佣兵的素养和信念,帮助这些需要帮助的人——咦,不耐烦了吗?那我就直说了吧,执行外出任务的八个小队,哪个要是因为心怀怨念或者玩忽职守而出了问题,你们统统都要沉进粪坑里——我想你们昨晚的经历可以成为相当有力的作证,我这个人从来不开玩笑……”
每个小队由一位白银阶强者带队,两位青铜级佣兵作为辅助,豪华得一塌糊涂,以他们的身体素质和野外作战经历而论,除非正巧直面山洪暴发,否则理论上而言,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不过这二十多名佣兵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先看了看名义上的领袖福特先生,发现老大从头到尾都在怒视着一个死胖子,于是他们又看了看实际上的最高领袖老管家,发现这位黄金阶强者正在仰头看着天花板,仿佛那质朴的木纹中蕴含着某种引人注目的别样魅力,最后这些佣兵们都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服从了一个死灵法师的号令。
如果说之前还对西格玛的战斗力表示怀疑的话,从晨光镇到白河村的路上,这家伙一剑将一道山洪水劈得逆流卷回山上后,桀骜不驯的佣兵们这才明白,老管家为什么会输了。总之战斗力方面全然落在下风,就算一拥而上说不定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如果说反抗的下场是被痛打一顿甚至被杀,佣兵们说不定会无惧无退地奋起一搏,也不愿意蒙受耻辱后忍气吞声,不过反抗的下场是被沉进粪坑里……
“这就对了嘛。”西格玛看着佣兵们鱼贯而出,咧嘴一笑,“知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只能做小弟,而你们的福特先生却能够做大哥?”
他把“大哥”两个字咬得很重,吸引了福特的注意力,女扮男装的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死灵法师,却不知为何,一语不发,摆出了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子。
他停顿了片刻,发现佣兵们的耳朵都悄悄地竖起来了,于是摊手道:“因为她识时务啊!”
说完,嚣张的死灵法师就旁若无人地哈哈狂笑起来。
在佣兵公会里,福特主动退让,结果西格玛不与人为善,反而步步紧逼,时而出言讥讽,时而拐弯骂人,甚至还进行了比较隐晦的语言型性骚扰,可是这个在之前还与西格玛针锋相对毫不示弱的家伙,居然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脓包软蛋,对西格玛的一切挑衅和讥讽抱着不回应不在意的态度,最多只是勉强一笑,看样子是要做缩头乌龟到底了。
听到了西格玛“识时务”的评价,福特眼中闪过一丝狂怒的神色,拳头猛然握紧,但最终还是慢慢地松开,仿佛刚刚的怒火只是一种错觉。
出声的居然是艾森,死胖子鼓起勇气道:“西格玛先生,您一路上一直在做这样的事情,说实话,您……您这样有些过分了!”
死灵法师转头看着他,漠然道:“过分就过分,谁让她昨晚派人伏击我。”
她昨晚伏击你的原因是你在公会里……呃……
艾森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如果刨根究底的话,西格玛与福特的冲突,归根结底是西格玛要帮自己出头,但自己与福特的冲突,又要怪谁呢……
艾森想要曲线救国,换个角度再劝解一下,却听到一直一言不发任凭西格玛奚落的福特抬头怒道:“不用你装好人!假惺惺的家伙,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艾森一怔,然后苦笑着闭上了嘴。
“西格玛先生,这次任务事关重大,那些家伙懒散惯了,我出去再叮嘱一番,然后再去侦查一下明天的回镇路线,这就失陪了。”一直保持沉默的老管家听到了两人的冲突之后,轻声向西格玛打了个招呼,无视艾森尴尬的目视和福特略微后悔的神情,向门外走去。
“那就拜托你了。”西格玛头道,“老先生是拥有大地月属的黄金剑士,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如果方便的话,不妨在明天暂定的集结中转站高地上开辟几个石洞,这样的话,明天一早可以派人早早过去,准备热水姜汤,为后来者提供歇脚避雨和暖身的地方。”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老管家眼中闪过一丝恳求,西格玛微微颔首,于是老人露出了些许的感激神色,不动声色地了头:“我明白了,您想得很周到。”
雅典娜记挂着神父和爱莉,去了教堂,作为村中心的村长大房里,就剩下了四个人。
大房之外,村长站在檐下,向聚集起来的年轻人们发号施令。根据帝国的新募兵制度,乡村的年轻人在农闲时期也要接受民兵预备役训练,教官就是从军队里退役下来的本村退伍兵,从认可度和威望来说都很足,颇有些军事化管理的意思,所以同为退役军人出身的村长,指挥起小伙子们也得心应手,他先是挑选出八个人来,作为向导,委派给八个佣兵小队,又将剩下的年轻人一个个分派任务,让他们挨家挨户去通知疏散事宜,有条不紊,处置周全,小伙子们也安安静静地听他讲话,没有窃窃私语,也没有乱哄哄地发问——很显然,这位从军队上退下来、有些瘸腿但身体依然笔直的老村长,在村里有着绝对的权威。
神圣帝国的皇帝就是靠着这种法子,将对国家的控制力具体到每一个小村子。
西格玛站在窗边,看着门外井然有序的场面,心中有些感叹,然后他听到了脚步声,回头一看,艾森悄无声息地走进,同样看着窗外:“看样子……很顺利呢。”
“怎么,不问为什么了?”西格玛讥笑道。
一提这茬,艾森立刻神色囧然,有些抓狂道:“您这么一说我就又想起来了!到底是为什么啊!”
西格玛阴笑道:“因为白河的水很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