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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献美尉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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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也。”杨坚稍稍压低声音,“朕就是想见见她们。”

刘安这才明白了文帝的心思,暗说这个几十年只与独孤皇后一人厮守的皇帝老倌,胡子都白了,怎么反而起了花花肠子?他看了看文帝:“这陈、蔡二女,近日奴婢一直未曾见到。”

“还会上天入地不成?”杨坚现出不悦。

刘安赶紧认错:“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去找她二人来见驾。”

杨坚表示满意地头。

宫中的一切,都是那样辉煌又那样单调。外人乍一进入这神秘的境界,都会为它的庄严、富贵所倾倒,而刘安确实看腻了。每天晨昏都在这个小圈子里绕,他真渴求到无垠的大自然中去,在田野上尽情地打滚欢呼。不只放松一下四肢,更要放松一下那总是绷紧的灵魂。他一个又一个宫室,一处又一处庭院走过,渐渐感到了事态的严重。陈蔡二女犹如压根就不存在,突然从宫中消失了。无论问到谁,都说不知去向。一个时辰后,刘安彻底失望了,无精打采地往回走,准备去回复文帝。

迎面,有两个厨役抬着一筐木炭走来,刘安感到似曾相识,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见过,遂说:“我好像认得你们?”

两名厨役都不觉止步,直瞪瞪看着刘安,眼角沁出泪珠。

“啊!是你们?”刘安又惊又喜,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两名厨役就是令文帝魂牵梦绕急欲一见的陈蔡二女,“你们为何这般模样?”

二女惟有无言垂泪。

“还好,总算找到你们了。”刘安想起文帝重托,再看看二人满脸黑污全身尘垢的样子,心说这也没法去见文帝呀。

“刘公公。”一个中年太监从陈蔡二女身后冒出来,“奴才有礼了。”

刘安认出他是皇后宫中的钱太监,不敢轻慢:“好说,施礼为何? ”

“敢问公公,对她二人说了些什么?”

“我还未及说明来意呢。”刘安告诉陈蔡二女,“万岁宣你二人即刻进见。”

陈蔡二女精神一振,一丝笑意掠过炭污的脸。

钱太监嘿嘿笑几声:“刘公公,不妥。”

“为何?”

“她二人上次就是因为迷惑圣上,才被娘娘罚做厨役的。”

“两个花骨朵一般的美人,娘娘如此处罚,未免太心狠了。”刘安有些不平,仗着文帝说,“钱公公,万岁宣召就是圣旨,我是不敢违背圣意,想来你也不会抗旨。”

“刘公公差矣,你这样是在坑害她二人。”

“何以见得?”

“你想,万岁与她们见一面就落得如此下场,倘若再召去同幸,她二人还有活命吗?这次罚做厨役就是造化了,娘娘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不能让她们一时欢乐而痛苦终生啊。”

刘安默然了。

刘安慢腾腾往回走,心头像压上一扇磨那样沉重,回去怎么向万岁交待?好不容易今天独孤娘娘去斗母宫降香,万岁才有了这自由的机会,不能如愿该是多么扫兴。几个宫女说说笑笑从身边走过,刘安望着她们燕子般轻盈的身躯,不觉触动灵机。陈蔡二女被皇后派人看死了,何不再找佳人以供万岁欢乐。而此时此刻,他又想到了晋王。平昔收受晋王金宝无数,这个讨好皇帝的大好机会何不送给晋王,也是个人情。打定主意,刘安飞步出宫。

好在晋王府不远,刘安登门造访,贵客光临,宇文述和王义共同把他接进府来,礼让到客厅。

王义心中没底:“刘公公,想必有重大事情发生?”

“确有一件急事。”刘安遂把文帝欲幸美女一事经过说明。

王义一躬到地:“多谢公公,晋王定有重赏。”

宇文述则说:“请公公少坐,我就去禀报晋王知道。”

“不必了,本王已全听到了。”杨广从后堂踱出。

刘安上前跪倒:“叩见千岁。”

杨广给他以极高礼遇,亲手搀起:“公公免礼。”又吩咐王义:“将我准备的礼物取来。”

很快,王义手捧一个漆盘走上,盘上不知何物,上罩一方红巾,如新娘子还蒙着盖头。

杨广走近礼物说:“刘公公,一向多蒙关照,本王感激不尽,过去所赠之物都难登大雅之堂,今安南有富贾来,本王出万两白银购下此物,愿公公喜欢。”说罢,揭去罩巾。哈!一株盈尺的红珊瑚树赫然入目,牵浩美玉精雕,分明龙宫瑰宝。

刘安赶紧说:“如此奇珍,堪称国宝,奴才怎敢生受。”

杨广推到他怀中:“公公难道要驳本王面子。”

“不敢,奴才怎敢。”刘安顺势收下,“实在受之有愧,折杀奴才了。”

杨广坐下后又说:“公公,方才专程报信,本王深为感激,不过,我不想献美女与父皇。”

“望千岁莫要坐失良机。”刘安不解杨广之意。

“投父皇所好,得父皇欢心,确是难得机遇。”杨广想得更深一层,“可是,如此做岂不开罪了母后。”

宇文述首先赞同:“有理。”

“如今,父皇一切均为母后左右,而母后最恨的就是此事。”杨广态度明确,“我不想因小失大。”

“对。”刘安也醒过腔来,“千岁言之有理,奴才就此回宫,万岁一定等急了。”

“且慢。”杨广叫祝蝴,“本王还有一言奉告,不知公公肯否再做奔波?”

“千岁有话尽管吩咐。”

“本王要你把这个人情送与太子。”

刘安迟疑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奴才明白了千岁的用意。”

宇文述连连头:“是步好棋。”

很快,刘安又以贵宾身份出现在太子府。

杨勇听罢刘安来意,征询地问姬威:“你看如何?”

“当然是难得良机。”姬威不假思索。

杨勇又问唐令则:“你说呢?”

唐令则却有保留:“好是好,能得万岁欢心自不必说,只是恐怕娘娘……”

刘安不等他说完起身就走:“殿下有顾虑,奴才去晋王府报信。”

“刘公公,稍安勿躁。”杨勇挽留。

姬威过来按住刘安:“公公,殿下没说不选美女呀。”

“就是。”杨勇已拿准主意,“公公特意来报信,我怎能把这大好机会拱手相让。看赏。”

一窈窕少女应声走上,虽说奴婢打扮,委实清秀娇嫩,犹如一株刚刚吐蕊开放的白玉兰。飘飘走来,一股幽香在客厅中弥漫。她仪态娴雅地把一盘金元宝举到刘安面前。

刘安拣了一锭金子袖起,顾不上道谢,急着问:“殿下,这位是……”

“她是我的近侍,复姓尉迟,单名一个花字。”

“殿下的东宫,果然不乏名花。依奴婢之见,她就满好。”

杨勇笑了:“公公好眼力,她是我从几百美女中挑出来的,可称十全十美。”

“殿下似乎割舍不下。”

“哪里。”杨勇笑说,“尉迟花还是未破瓜的处女,公公选中,就请带走孝敬父皇。”

刘安何等聪明:“容奴才先行一步,回宫禀告万岁,你这里为她打扮一下,然后送入仁寿宫即可。”这样刘安就脱离了日后的干系,一旦独孤后追查,他可推到太子身上。

刘安走后,太子府立刻忙碌起来,为尉迟花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后,由姬威护送进宫。

文帝杨坚早在寝宫等候,尉迟花跪拜见驾,那几分娇羞,使杨坚更生爱怜。亲自上前扶起,把手细细端详,真是粉团捏就的一个美人,那老气横秋的独孤后怎能与这豆蔻年华的少女相比。传膳后,文帝与新人只饮了少量酒,便双双进入罗帏共效于飞了。文帝拥着尉迟花温香软玉般莹洁滑爽的胴体,不禁喟然长叹:“今日方不枉为天子也!”

尉迟花粉腮上,却凝出两颗泪水的珍珠。文帝一见,抬手拭去,关切地问:“莫不是朕太粗鲁了,未能怜香惜玉。”

尉迟花像头温驯的小鹿,把头深深埋进文帝胸膛:“我怕。”

“我是皇上,有我做主,你怕者何来?”

“都说皇后厉害,万岁也怕她三分。”尉迟花认真地探问:“万岁召妾伴驾,娘娘若不依该如何是好?”

这句话如当头一棒,使杨坚登时发呆。是呀,万一独孤后闹起来怎么办?方才还愉悦欢欣的他,转眼如霜打的茄子,蔫了。

虽然并非庙会之日,斗母宫仍然热闹非凡,求签进香的善男信女不断。而正殿内驱散了闲杂人等,李靖正在为独孤皇后解签。

法像庄严,那一双善目似乎能看透人心。宗教本是精神寄托,信则有不信则无。独孤后对于神与仙是半信半疑的,大概她权倾天下而养成了为所欲为的性格,她不需求助神仙,就可实现自己的所有意愿。此刻,她不很情愿地在黄缎拜垫上向三清天尊跪倒。心中在祈求一件事,那就是萦绕在心头二十年的梦。她要请道祖为之判明吉凶。

晋王杨广出生之际,独孤后朦胧中感到突然红光满室,腹内一阵剧痛,见一条金龙腾空而起,心说真龙天子降生矣。就在这时,一阵狂风吹过,惊雷炸响,那金龙被击落在地,却化做一只硕鼠。她当时就觉不吉,拭目细看,却是阿摩出生,正呱呱啼哭。自此以后,这梦境不时在心头重现,二十度寒暑过去,本该淡忘了,可是有意改立晋王为太子,她又想起这个前吉后凶的梦。使得本不信仙的她,今天也特意来斗母宫欲解心中疑团。独孤后拜罢,晃出两支签来,交与李靖:“小道士,说你解签百灵百验,且看为我解的如何。”

李靖按照编号,查出底诗,无非是四句七言韵文,说些不咸不淡模棱两可的话而已。独孤后听罢大为不满:“李靖,你就这么大本事呀,你是如何骗取信任沽名钓誉呢?”

李靖平静地回答:“娘娘,贫道不敢有片言狂语,底诗个中玄机,要靠施主自悟。”

“哼!分明是故弄玄虚。”

观主在一旁赶紧解围:“娘娘,要决断大事,还得小徒李靖扶乩,请神下界卜吉凶。”

此刻偏殿房脊上,宇文述正向内观望。他手拿匕首,上系一方绸布,看得真切,抖手抛出。不偏不倚,正刺在殿中明柱上。独孤后不免一惊,禁军全都拔刀出鞘。

李靖取下匕首,见绸布上有字,呈与独孤后说:“娘娘,投刀人不为谋刺,而是报信。”

独孤后一看,绸布上写着:

太子居心狡诈,万岁私幸娇娃。

她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是她绝对不能容忍的。当即断然传谕:“备轿回宫。”她顾不得再请李靖扶乩,匆匆出门上轿,催促轿夫执事快走,一阵风似的回奔皇宫。

宇文述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明白大事已成,回府向晋王报喜去了。

杨坚拥抱着尉迟花仍沉湎床榻,乐不思蜀。犹豫了足有半个时辰的刘安,终于硬着头皮敲响了窗棱。

文帝不耐烦地问:“何事?”

“上柱国杨大人有重要军情面奏。”

应该说杨坚并不昏庸,惟恐有误国事,他停止了与尉迟花的温存亲昵,才恋恋不舍地穿衣起床出门。

刘安躬身说:“万岁,杨大人在武德殿等候。”

“带路武德殿。”杨坚又回头张望一眼,“待朕回来,你可要盛妆候驾呀。”他哪里知道,这一走就是与尉迟花的诀别。

杨坚前脚刚走,独孤后后脚即来到仁寿宫。

钱太监尖着嗓子喝道:“国母娘娘驾到,接驾呀!”

尉迟花罗衫尚未穿好,裙带尚未系牢,牵浩闻到惊雷轰,敢紧趋前跪迎:“奴婢接驾,娘娘千岁千千岁!”

独孤后见她红晕在脸,衣装不整,乌云蓬乱,心中已明白七八分,勉强忍住气问:“你是何人?”

“奴婢尉迟花,本是东宫宫女,今日被太子殿下送来服侍皇上。”

独孤后不等听完,早飞起一脚,将尉迟花踹倒在地:“你好大胆子,竟敢狐媚皇上。”

“娘娘息怒,这怨不得奴婢。”尉迟花偏是个刚烈性子,“殿下要送,万岁要幸,奴婢怎敢违抗。再说,奴婢眼下虽无名分,但已沾万岁雨露,娘娘总该留些情面。”

“还敢嘴,还想要名分,还想让我客气,你做梦去吧!”独孤皇后恨得双眼冒火,“与我打,狠狠地打!”

钱太监等一齐动手,哪管尉迟花挣扎、反抗或者哀求,转眼间把她剥得一丝不挂。独孤后咬牙切齿:“好白净的身子,好娇嫩的肉皮。方才你快活够了,我要叫你难受,难受!打!”

初时,还听见尉迟花叫骂,渐渐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没有声音了。

钱太监用手试一下鼻息,惊叫道:“唉呀!没气了,死了!”

“死就死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独孤后瞪了钱太监一眼,“拖出去,丢到荒郊野外喂狗。”

“奴才遵命。”钱太监哪敢违抗,派人用芦席把尸体包起拖走了。然后小心翼翼地请示:“娘娘劳累一天了,是否回本宫休息?”

独孤后稳稳坐在绣榻上:“我要在这儿等皇上回来算账。”

平昔众人在独孤后面前就如鼠儿见猫,今天她动怒,人们更加大气都不敢出了。不过心中都说,等着瞧吧。

武德殿内,杨坚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听杨素禀报完军情,大意是出征平陈的一切准备工作就绪,粮草、辎重、兵器、马匹、车辆、战船全已停当。文帝对此表示满意。他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延误过久,难免风声走露,南陈加紧备战,获胜就要多付代价。当即决定,次日早朝将发令出征。杨素领旨出宫,杨坚急不可耐地返回仁寿宫,要重温他那尚未尽情尽兴的阳台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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