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吧,外面风大。”方运面带慈父的微笑,可张经安却觉得那笑容冷如骨髓。
“诺。”张经安的内心在挣扎,但身体却老老实实地听从方运的命令。关好门。
方运手握书籍,背在身后,抬头看着天上的稍有残缺的月亮。
“你在蒙学一年,读过什么书?”
张经安老老实实回答道:“《千字文》《百家姓》和《诗词辑录》。”
“都记得么?”方运问。
“记不全了。”张经安道。
“嗯,那今日开始,去蒙学重新读书。若我所料不错,蒙学所教之书理当增加了少许,隐约听人说有《三字经》《幼学琼林》和《狐狸对韵》等书目。”
张经安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可听到为父之言?”方运的声音格外冷漠。
“听到了。”
“那为何不答话!”方运突然提高声音,声音中携带翰林的怒气与狂暴的元气,在张经安耳边炸响。
张经安吓得身体再度一颤,但仍旧低着头,咬着牙。
方运面色缓和,道:“你之所以不读书,是根本不想读,还是因为当年之事?”
张经安头,又摇摇头,道:“我其实很想读书,但受到当年之事的影响,再加上这些年始终不读书,我很清楚,已经读不下去了。张……先生,就放过在下吧,在下实在读不进去。”
“哦?你试过?”
张经安脸上浮现羞愧之色,低声道:“试过。这两年,年年都试,但始终不行,静不下心,读不下书。我经常做梦梦到在学堂里,虽然会偶尔梦到那些骂我的小杂种,但也会梦到好时候。”
“你之所以会做这些梦,是因为心中有遗憾。难道你不想弥补吗?”方运问。
张经安突然冷冷一笑,道:“我拿什么弥补?连《春秋》都无法让我完全回到过去重新开始。就算我重新开始,又有什么用?我有一个安定的珠江侯府吗?我能有名师吗?我能有一个把我挡在身后的父亲吗?我能面对所有同窗的嘲笑和孤立吗?我能受得起老师毫无理由的板子吗?我……”
说到最后,张经安泪水直流,轻轻呜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方运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张经安擦干眼泪,道:“你以为我不愿意在安安稳稳的环境下读书吗?我是没有安稳的环境!你当年什么都有,我呢?你不用假惺惺认错负责,也不用假惺惺同情我,我不需要!事已至此,一切都改变不了!”
“你并没有错。”方运道。
“我没错,那错的就是你!生而不养!养而不教!”张经安用压抑的声音怒吼。
方运笑了笑,道:“你读书不多,嘴皮子倒很利索。这些话是谁教给你的?”
“这十年的经历!”张经安回答。
方运轻轻头,道:“不错,现在看来,这十年的光阴没有完全浪费,你至少从这十年里学到了一些东西。不过,这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