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顾夫人优雅地擦了擦眼角,“还好她们乖!”她踌躇了一下,喃喃问道,“三儿,不会恨我们吧。”
“不会,”顾天和迅速答道,“日后感激还来不及呢。”
顾夫人想了想那船驶往的方向,也默默认同了夫君的话。
顾家最冲动的人是顾夕夕,而最沉得住气的人,偏偏是与她一胎所生的双生姐姐。
哪管你外头房子拆得热火朝天,怒气冲天,顾朝朝也只是静坐在她的书房中,一手执卷,一手端着顾礁给她泡的好茶。
斜阳也有能染半边天的明媚,发黄的书帛却映成些微的诡异颜色,她也没有受什么影响,仍然安之若素地翻看着。
“大小姐。”门外有人轻声叫道。
顾礁走过去:“何事?”
“三小姐朝着这边来了。”这传报人的声音里隐约有几分奇异的兴奋。
顾礁没说话,只是回来站在了顾朝朝的身后。反正她一定听到了,何必多重复一次。
“终于来啦……”顾朝朝轻轻放下书卷,看它的页数如风带动轮转着复成平整,“我的书都被送走了么?”
“送走了。”顾礁头。在听到顾四少那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后,小姐就立即下令让他转移了她的那些收藏书画。
开玩笑,花草没了可以重新种,毒药没了可以重新配,房子没了也可以重新建,这前人的书画要是被撕烧了个干净,她去挖哪座坟可以让尸还魂给她再画再写!在这方面,无疑她是极其了解这个三妹的,所以她可以惬意地听着外面的动静而不动声色。可其实她心里也是极恼的,因为她似乎欠了三妹一个人情。
论说所有的破坏里,唯有自己这一方最容易毁坏佚尽,而三妹却是绕过了她去了他处,明显是有意义要传达的。
既是一计敲山震虎,又是暗送秋波呀……
所以,当顾朝朝看着发鬓未乱,气息平稳地音顾提剑踏进来时,心里还真有些哭笑不得。
“坐吧。”顾朝朝一指,顾礁奉上一杯香浓好茶。
“大姐真有闲情。”音顾也不客气,把那茶饮了,微微笑道,“恰好我也累了,所以来你这坐会儿。”
顾朝朝窝在椅子深处,打量她几眼。她虽然脸面干净着,可是一双白靴已经很脏了,裙角也透着些狼狈的细小褶皱。顾朝朝缓缓皱了眉:“我以为,你很从容……”
“手上很从容,”音顾淡道,“心里却很急,”她扬唇嘲笑,“难道你以为我真的愿在这儿没事砍房子玩?”
“不然呢?”顾朝朝双手一摊。
“要如何才能告诉我喜眉在哪里?”音顾直接问道。这种家事问双亲只会由着他们耍着玩,一向能认真做主担当起来的,只有大姐。压力已经给了,现在只看大姐怎么说话了。
“如何都可以?”顾朝朝挑眉。
音顾即便是闻到了yīn谋的味道,也只能劈开无形的重雾:“如何都可以。”
顾朝朝沉默了一下,慢声道:“你可以自己找的。”
“能找到?”音顾微哼,“怕是我这两年多不与你们联系,所以记恨了吧。真心藏一个人,哪里能让我轻易找得到。”音顾平静道,“我知道的。”
“你的心还是很稳的,”顾朝朝赞赏道,“这两年多,你也没忘本。”
“她现在好吗?”音顾突然问道。
“好。”顾朝朝毫不迟疑地回道,“这一你不用担心。她要入我们顾家,自然就要服着我们的方式来。”
“我说过,你们这样做,我不喜欢。”音顾按了按剑。
“可是你也没考虑过,你的选择,我们喜不喜欢。”顾朝朝微笑,“你们回来那天你就受了伤,你选择的人会让你受伤,你应该知道我们接受不了。”
音顾不由心底苦笑。原本是想让受伤来告诉她们这是愿意让自己豁出性命也要保护的人,却结果适得其反。看来她似乎也低估了自己在家中的重要性,那一血却让家人更加警惕了。
“我不想再过以前的生活。如有可能的话,我们会寻个小山村过一辈子。”这是音顾心底的实话。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一味的闪躲只意味有隐藏着更大的隐患。”顾朝朝淡道。
音顾定定地听着,突然神色变得微冷:“原来,你们把她送走了。”
顾朝朝一愣:“没人说过她还在庄子里。”
音顾霍地起身,一时却更不能言语了。她竟然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现如今两天了,两天可以离开离伤城去哪里?海路陆路四通八达,错了方向便要付出多倍的时间,她心里竟然有片刻的恍惚,一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找到喜眉。
莫名的惊慌告诉她,这回游戏,似乎玩的太大了……
“大姐,”音顾不禁有些涩然,“我不知道你们用什么方法把她弄走的,但是,她对我真的很重要。”
三儿——低头了?
顾朝朝怔怔地看着她,心里诧异非常。她记起那个越喜眉临走前的那个鬼脸,在那时,居然还敢轻松地朝她们做鬼脸……
似乎在那时,她就知道她会胜利,音顾会离开顾庄,会离开离伤城,会去寻找她,会永远不再回来。
“她已经知道了。”顾朝朝缓缓开口。
音顾看着她。
“她已经知道了她的那个孩子没保住与你有关。”顾朝朝冷若冰霜道,“她说需要时间。”
音顾很想笑。她直觉这只是大姐的平常一招,只是个招术,有目的就可以,不必有真假。可是她心里还是微微刺痛。她觉得这个世间她最不能带给喜眉的喜悦,就是一个孩子。可偏偏这就是横亘在她们中间的问题。只是,喜眉若是知道了会不问她,那晚还那么甜蜜地说我们来做游戏吧……
音顾有轻微的动摇,随即便镇定下来:“那是我们之间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既然是你们之间的事,”顾朝朝头,“好,那你自己去找她,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音顾握紧了剑,转身离开。
门外是顾非垂手立着。
音顾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了。
顾非低喘了口气,这才如常呼吸起来。他低头看着地面,企图从中反应出自己的可怜模样来。他原以为自己逃无可逃,必然将承受小姐的滔天怒火,却没想到视而不见,也是一种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