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什么——这句话抢饼男子听得极其的耳熟,使他不由自主回想起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惨遇。
先是家乡发大水,家被冲垮。他随着人流逃出县城,一路上身无分文,饥饿难当。有一日在一个破庙里过夜的时候,正巧碰到一群看起来就有钱的富家小姐进庙歇脚。那小姐有些吃食,可是却只分给那些小孩子,叫他连馋鬼都要饿了出来,所以才一时忍不住,抢了一块吃。
后来那其中一个女子竟然戏耍了他,把一块鸡肉丢在地上羞辱他。要不是看到那几个大块头的轿夫,他非要上去狠狠地教训一下。所以,他忍了,和同伙睁着眼睛到天亮,然后在那些人上路后,便远远地撵着。
那几个小姐总会有落单的时候,此仇不报恨意难消!
可是,他没有等来那几个小姐落单,自己和同伙却似落入了陷阱的猎物,不知怎的,被堵在了一个小山头里。
那时也是夜晚,堵住他们去路的是个黑衣人,眼睛里尽是冷冰冰的。
“你要干什么——”
这是他喊出的第一句话。
可也只容许他喊了这一句话,那人挥着冒着寒光的刀就冲了过来。
尽管不知是为什么被人追杀,可也容不得他想。好在他有一功夫在身上,顿时拼打在一起。后来他那同伙不敌,被人一刀砍在脚上,惨叫了一声。而他也是心神一慌,被人剁在了肩膀。那刀无比锋利,竟然齐刷刷地把他的左臂砍了下来……
他被痛昏了过去,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过了不久就被痛醒,这才知道对方并没有下杀手。可惜那同伴废的是腿,没办法,只好扔下了他。
之后的日子自然极惨,命是捡回来了,左臂却没了。他自然没再去撵那几个富家小姐,只得狼狈地一路逃躲,这才逃到了这个地方。可是,这里的城不得进,他也早已沦为了乞丐般模样。后来他在路上硬是抢了几个过路人,兜着抢来的几个铜板躲进了这个山里。
好在和他差不多处境的人又遇见了几个,相识之后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做起了拦路抢劫的勾当。
现在,竟然又被他碰到了那两个女子。
如今已被叫做独手的他不由冷笑起来,因为他总算记起,就是因为跟在她们身后才引来了莫名杀机。现在想来,很有可能是她们派出来的人。现在环顾四周,那些个大块头的轿夫也不在,就算在他也不会怕了,已经是亡命徒,有何可怕。
独手yīn森森地笑了,他看着那个给饼小孩子吃的女子一脸慌张,明明怕得要死还要替别人挡着。这种人真是死了都不可惜。不过,在死前,他会好好招待招待她的……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喜眉把她护在身后了。
音顾看着身前大袖张开,背脊却僵硬的人,心里一片柔软。
她握住喜眉的手,把喜眉轻轻带到身后,然后低声道:“虽然我说过让你继续护着我,不过今天,不用。”她又微微一笑:“你忘了我说过,我本来是做什么的么?”
她不理会喜眉在后面拼命地扯她的袖子,往前踏了一步。
一步便将她与山贼们划进了同一个圈子里,而她身后的那个圈子,暂时托喜眉的福,成为她要保护的对象。
人未动手,似有风先激起了衣袖,带起了气旋。音顾像看死人一样看着独手:“来吧。”
独手整个人都很兴奋,尚没开始就已经在脑子里闪过了许多如何虐杀她的情境。要让她跪在自己身前,然后几尽羞辱之能事,总之,先把那破宙里的场子找回来。然后,兄弟们天天在山里吃素,正好已经许多天没有开荤了。
可惜,太兴奋的他完全忘了眼前这女子的反应是如何的反常。一般女子若是遇上了他们这样狰狞的山贼,哪里会主动向前踏出这一步……
与他一起的山贼见她这么不要命地敢上前挑衅,皆自哈哈大笑起来。独手便变得更加亢奋起来,右手挥着手里的三角铁尖棍,十分流气地说道:“看哥哥给你们抢压寨夫人……”
独手迈向音顾的同时,喜眉还在惊慌中,一时没有想明白音顾说的话,所以忍不住暴发了惊天动地的尖叫声:“音顾……”
这二字险些把音顾的魂儿也给叫飞了。独手已经过来了,她随意地朝后挥了挥衣袖,喜眉便顺着一股柔和之气向后斜退了数步,可也不见摔倒,只是似被托着般惊魂未定地缓缓坐在了地上。
那两个读书人本不敢上前,见小姐狼狈倒退,倒是鼓起了勇气把她遮在了中间。然后,他们就看到音顾回眸看了他们一眼。
这一眼看似是嘱托一般,里面是道不清的情绪。难道这位小姐是准备牺牲自己来保全身后的这位小姐?读书人心中顿时油然而升敬佩之情。
可是接着,他们的眼珠子都差掉了出来。
喜眉更是彻底没了声音。
只见音顾也不知迈的什么步伐,在那独手挥棍冲上来时,竟然滑向了他的身后。是的,看起来就好像独手特意让开了身子一般,音顾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转去了他的背面。音顾手中无刀,却似有刀,她只是微微并起手掌,朝着他断臂的那只肩膀轻轻擦去。明明不见她如何用力,那独手却是惨叫了一声,打了个趔趄,差没跪在地上。
好在他眼明手快拿棍杵了一下地,而那铁尖头已然完全没土,可见音顾那如拭尘埃般一掌的力道。等忍痛抬起头来,这独手已经是双目尽眦,咬牙切齿:“原来小姐有几分好身手,倒真是看走了眼。”
音顾一甩衣袖,冷声道:“你那狗眼,原就是多生了的。”
独手闻言发狂,觉得这辈子最痛恨的人就是眼前这面无表情的女子。他呼呼地喘着气,发力拔出尖头棍,提吸一口气,猛挥着再次冲向音顾。
可惜无论他怎么挥舞,音顾就是能先于瞬间移步错开,然后每次都以掌劈在他的断臂伤口处。几个回合下来,那只才好的断臂已经开始渗出血来。这种血音顾自然不愿意沾染在手,于是她索性一弹手指,入夜时备好的东西也算派上了用场。
独手虽然看不见她的指间有什么,可是只见她手一扬,自己的伤口却突然开始剧痒起来。
“你……你刚刚做了什么?”独手惊惧地怒问。
“一化水粉,”音顾微微翘唇,缓缓解释,“让你溃烂至死。”
“啊……”独手顿时几欲崩溃,浑身迸发出从没有过的力气,几乎是咬碎了牙齿般发力掷出了那根棍子。
可惜那棍子似是长了眼睛一般,自音顾身前生生定住,又被改了方向,朝着其他的山贼直飞过去,然后堪堪落在了那两个伪私盐贩子跟前。
棍子沉闷的落地声却如一面巨鼓被擂动,震得那两人傻了眼。
独手撕破喉咙般地痛叫声还在不远处,且他已经栽倒在地,右手正拼命地抓挠着被那化水粉洒到的伤口,直将伤口弄得越发鲜血淋漓,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