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要怎么帮我治伤?”自称昂禁的他悠然的问。
海皇这才想起空气中那浓厚血腥味的来源,他蹲下身,没有思索的就将双手按到了昂禁的腰上,随着摸到的血液,开始寻找伤口。
“唔。”昂禁被摸中伤处的闷哼一声。
海皇立刻收手,又必须确认伤处的再次轻轻摸上,最后做出判断。
“伤口像是被巨大的锥体洞穿,可是顺着这个伤口往背后摸,还隐约有青肿的感觉,像是被兽类用下唇重重抵住弄伤的,那么说,你是被‘凿齿’所伤?”
所谓凿齿,是一种能口吐一齿如凿,身约五、六尺长,人形兽躯的怪物,在实力上来说,算是中等偏上的种族,应该不可能击伤兽才对。
海皇为此显得很错愕,“凭它可以伤到你?”
“正常状态下不可能。”昂禁不在乎般的轻笑一声。
“伤我的凿齿本身就快死了,死前向我做最后挑战,原本我是能赢的,谁知道那个濒死的凿齿疯了一样,约了一堆同样要死的人来围堵我,,一个不怕死的还不可怕,三、四百个不怕死的,我一失神,就受伤了。”
“还失神哩!”
海皇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再度确认了伤口大小之后,闭上眼,脑中的资料疯狂调动,常春之地那么多辅导员,一定有纯医学系出身的。
要不然常年处于半封闭状态的常春之地,一有人受伤或生病,难不成就放着等死吗?好,海皇找到了,一提到死字就好找多了。
因为常春之地擅长医疗的辅导员,平时都没啥事情可以干,最常做的是解剖跟肢解,所以直接查死字还快速多了。
当然,海皇现在不是为了肢解尸体,而是为了救人。
反正都是同一人的记忆,要找就比较快了,不多时,海皇确定了现在该做的事,他招来生物口袋,拿出了一瓶泉水,和一件干净的白衣。
先把白衣撕成条充当绷带,海皇示意昂禁翻身,把伤口露出来,接着用泉水冲洗一下,然后操控着水气将血污跟尘土全部沾附吸起。
最后将这些脏污甩到一边,伤口仍在往外渗血,有时昂禁也会吐出血来,可是他静静趴伏着,像是任由别人摆弄。
海皇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得到对方信任的,只是努力想着该怎么办,他在离开那诺雷学院前,是有抽空去过“太平间”找宫千穗拿了药,但是那些药不是用在这方面的,等等,消炎的药多多少少有用吧?
海皇叫来生物口袋,拿出预备好的医药箱,取得外用的消炎药,再重复一次使用清水吸取血污的工作,最后把药洒上,将伤口包扎完毕。
“这样就好了?”昂禁不太相信。
海皇摇摇头,“这样能好,我就是医药天才了。”
“怎么,你不是吗?”昂禁笑了下。
海皇也希望自己是,可惜不是。
如果出发前有多准备这方面的药就好了,问题是,有归有,但是那些药是泓猊预备要给陌憎用的,因为陌憎第二个假期任务是对上独虎王者霸傲,所以需要许多药等着急救。
而现在干嘛为了这种事发愁?
海皇伸手拍拍脑袋。
“你可以再撑十天吗?”海皇自生物口袋内取出小嫖计算所需天数的问。
昂禁没有多想,就随口答道:“别说十天,按我原本那样拖着,想活半个月都不成问题,何况有你处理过伤口,感觉好多了,不再火辣的疼,血也不会一直流,大概一个月内,都能勉强拖着吧!”
“用不了那么久,我只是要等药过来而已。”海皇真是败给这个悠哉成性的兽,自己的生死问题可以淡然成这样,真不正常。
“总之,这里有食物跟水,再来有白布跟剩下的消炎药,你就自己照顾自己,等我处理完琐事,会回来找你,只是下次进来,能不能给我方便?”
海皇边说,边揉了揉还痛着的右眼,照这样被年痛打下去,哪天真会被打出个黑眼圈,他对此感到很担心。
昂禁才想问是什么方便,又看他揉眼的举动,再想起自己一直对外释出的杀气浪潮,终于意会过来的笑了,“你这人真有趣,痛了自己也想救我?”
“是啊,人偶尔也是该天真一下。”海皇是这么想。
之前昂禁才说过死前的天真,是不错的奢侈行为,所以,他将一直握在手上的符文,在靠向海皇之后,为他系在马尾上,垂下两条长长的符文长带。
“这个东西有我写的驱兽符文,很有用喔,被打中的兽类下场都满凄惨的,有需要的话,你可以利用一下,我的命也就托付给你了。”昂禁笑着松手。
海皇感受着当符文发带系上马尾后,原本让他害怕,或者是让他想退避的感觉都不见了,这种被人信任的感觉,让他一阵错愕。
“你真的是……”海皇没办法往下说的闭上嘴,再对上昂禁坚定的微笑回望,让从没遇过这种人的他不知所措慌乱了下后,忍不住刻意调开视线。
也直到看着昂禁背后的那个巨大岩石,海皇才发现从上头的图案来看,是使用很多种族的心核制成的封印,就算是强者被关在里头,恐怕花一辈子也挣脱不出来,但是要从外围打开,却非常简单,好像只要抹去其中几个花纹就行了?
“这真的是封印?破解方法会不会太简单了?”
海皇不敢相信的问,同时心里想起了泓猊那个解不出来的预言谜题,会不会所谓“无法破封的禁锢”,指的就是这个?
昂禁发现海皇眼睛一亮的专注表情,本来不愿意多谈,却又挑眉笑着响应,“这里有我在,反而很难破解吧?这可以说是双重的锁。”
“啊,嗯。”
海皇头,心想泓猊预言所指的应该是这个了,可是到底有什么关系?难不成里头关的人跟自己有关?
海皇只好再追问道:“里头关的是什么?”
“是人,我一个狮族朋友委托的重要伙伴,听说是误食了某个种族,才在力量冲突之下丧失人性,突变成巨大兽型,要是放任他四处乱跑,怕有一天会吃到不该吃的而自爆,或者是被人趁他意识不清时宰掉,就在我这寄放下来。”
“感觉好像关了很久?”海皇看着巨岩上堆积的尘沙。
昂禁每问必答的笑笑回话,“才五十年左右的事,不久。”
“嗯,那……那……”海皇已经想不到该说什么话了,因为预言的后半段,他还解不出来,唯一知道的,就是不能让封印打开的这件事。
可是有昂禁在,应该是不会被人打开吧?
海皇下意识的再看两眼,本来想就此走人,偏偏心底却有一种“舍不得走”的想法,可是实际上,早走才是正确的选择吧?
最后沉默了几分钟,海皇向昂禁告别,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接下来是处理那些“琐事”的时候,其中包括第二、第三个假期任务,还有要靠陌憎那艘杀人鲸舰艇替他运药过来才行,总觉得很忙啊,偏偏忙得很甘愿,当一个人把他的命全权托付给你,即使沉重,又令人欣喜若狂。
也直到海皇的身影消失在湖面上,昂禁眯起眼,望着天边的下弦月。
此时在天上的月色中,有一道蝙蝠身影浮在半空。
“不管你想对海皇做什么,现在都没有可能了。”昂禁对着上方举起手,食指微微一勾,“给我下来——”
“呀!”
一道人影像是毫无抵抗之力,或者是根本打从心里不能抗拒的摔跌下来,侥幸背后蝠翼乘风虚浮,让她在摔跌落地时,没有太狼狈。
“可恶,你要跟我们‘暗黑之渊’作对吗?”她咬牙切齿的抬头。
“现在海皇是我认定的‘伙伴’,再说他的存在破解了我跟‘翼左’的赌约,一个没有兽下令,也会动手救人的天真人类,当他决定救我的那瞬间,我已经赢了,所以你这次回去,记得通知翼左,下次见了我,他没有资格躲。”
“我知道了。”她无可抵赖这个赌约的结果,可是她不能接受,“你把破解封印的‘钥匙’给了海皇,也就是说要我们放弃解封?”
“有何不可?谁叫你们什么主意不去打,居然打到‘封印’上来。”
“你难道要为了狮族,跟我们正式对立?”她狼狈的站起身。
“真没想到我会有被人这样质问的时候。”昂禁失笑着摇摇头。
“什……什么意思?”她发现不对的赫然想起对方的种族技,就想立刻逃开。
但为时已晚,昂禁已经勾起冷笑的拍拍手,答非所问的道:“跳个舞给我看吧?”
即使使用的是疑问句,话中却是命令的意思。
有着蝠翼的她想开口拒绝,可是当兽下令,在这么近的距离中,没有足够的实力就只能任他宰割的弹站起身,怀恨又不能不跳的开始在半空飞舞起来。
“跳得不错嘛,你就这样一路跳回去。”
昂禁话一出口,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边跳边慢慢飞高。
“我还有话要说。”她挣扎着,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昂禁不想听的一挥手,她眼神一茫,飞起的高度开始增加。
“啊,对了。”昂禁突然想起有话没说,手往虚空用力一拉,飞到高空的她,比之前还不堪,毫无抵抗之外,还加速往地上撞了下来。
“唔啊。”这次的重重落地一砸,她口中溢出几滴的血。
“应该死不了吧?不管了,反正你要死,也得给我死回去。”
“你……”
她含恨的目光一瞪,人却随话飞起。
昂禁趁机交代要传达的事,“记得,你见到‘逐’的时候,替我传句话,这次他让‘翼左’领着凿齿等人来对我进行自杀攻击,还有立下赌约的事,算是干得漂亮,可是,我没死,他的好日子也就过完了,等着我为他添麻烦吧!”
话一完,昂禁嫌麻烦的一挥手,她明明伤重的一动就会咳血,依然不顾一切的蝙蝠双翅一展,再无迟疑的直奔向高空,眨眼间消失无踪。
送走这个不速之客,昂禁的手像拉绳般,向一边树林中一拉。
一个无力挣扎的狮族大汉,踉踉着不断闷吼的落进水中。
昂禁看着他在水里扑腾挣扎的笑了笑,“放心,兽一族对狮族的交情,不会断在我手上,可是,想趁我死前找人杀我,你们也不要天真成这样,现在,我有活下去的兴趣了,你们要想利用我,就先给我乖一阵子吧!”
“咕……咕……咕噜。”狮族大汉有话要说,却在水里开不得口。
“对了,刚刚海皇出现时,好像你那边也出现了杀意,怎么,这个天真到想救兽的海皇,仇家这么多啊?虽然麻烦,似乎也很有趣?”
昂禁笑了笑,再看狮族大汉入气多、出气少的快要沉到湖底,一个挥手的动作刚出,明明快要丧失意识的狮族大汉,居然自行从湖水里脱身,大步的迈向湖岸边,当他发现自己走得这么轻松时,脸上反而是欲哭无泪的表情。
因为踩着湖底,只淹到胸口的水深,他竟然差被淹死?
“现在体验到兽的威力没有?回去之后眼光放亮、脑子放清楚,再有白痴想跟你一样,就是单来一个,我也不在乎去灭你们全族。”
昂禁露出高高在上的帝王威仪,在这话之间,原本怀恨的狮族大汉,当下跪在地上,对他恭敬的磕首,再抬头时,竟是死忠于他的坚定表情。
“是,君王。”狮族大汉这才起身,以弯身的姿态,飞快的倒退离去。
也直到再无他人,昂禁脸上浮起厌烦的表情,再看着被包扎好的伤口,神色迷茫的笑了,“希望海皇你不要让我的天真,成为一个笑话。”
昂禁慢慢任身体滑向一旁的再次躺平。
“海皇……我等你回来。”
“哈啾,怎么又打喷嚏?”
正走出树林,朝草原前进的海皇揉揉鼻子。
“一定是你坏事做太多的缘故。”一个温厚嗓音接话。
海皇微惊的转过头去,“年大哥,你居然跟过来?”
“总不能你出事的时候,要我放任你去死吧?”
年没好气的一瞪,让海皇颓丧的低下头。
“呃,我知道错了。”
年无力的补上一句,“冥顽不灵说的就是你这种!”
海皇大惊失色的倒退一步,却知道年没有恶意,如果他肯,甚至还能阻止自己,可是他放任自己去进行这么愚蠢的行动。
“谢谢你,年大哥。”
“我宁可你说,再也不会这么做了。”年长叹口气。
海皇的说不出话。
最初会希望回常春之地当辅导员,让瑕疵品都能过好日子的他,这种会希望别人过得好的天真想法,根本是从一而终,没有改变。
“算了,不提这些,你觉得兽可以争取过来吗?”
海皇瞬间张口发呆,一副“我根本没想过”的呆滞表情。
年加倍无力了,“之前朔弥说你是不知所云、废话连篇还毫无意义的笨蛋,还真是半句都没有说错,你怎么做事之前,都不想想结果?”
“我只是发自真心想做,并不打算设计对方。”海皇一改每次被指责就会颓丧的神情,坚定的看着年,“就算没有兽在,我身边有泓猊、陌憎,一定可以在争斗中活下来,我有信心,所以,我单纯是做想做的事,没有别的。”
年呆住了,海皇原来不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听他建议、指的孩子了吗?可是,他这种天真的态度,并不适合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活下去。
“海皇,你要知道,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想为自己争取多一伙伴,为自己增加活下去的筹码,你不为自己想,也要多为泓猊跟陌憎想想,不是吗?”
“年大哥,这我跟你想得不一样,我啊,过几年得到资格了,就想回常春之地去,当个好辅导员、进行让人吃素的研究计划,然后有空闲时,搭着陌憎手下的杀人鲸舰艇,去偷偷看看他们跟白羽,我觉得这样就很好了。”
“你不想……”年还以为人鱼就是会想待在喜欢的人身边的一族。
海皇平时很迟钝,这一次却从年残缺的问句里,听出了他想问的事。
“我喜欢白羽,一直以来都很喜欢,但是喜欢一个人不能拿来当做‘不去做其它事’的借口。
“不过,白羽说到底还是我心中最美好的梦想,我会等自己所有琐事都解决掉了,不会连累她的时候,再到她的身边,为她付出一切。”
“完全一样。”年惊愕的呻吟,海皇这番话跟记忆中透君说过的一模一样。
“嗯?什么?”海皇不懂的才想发问,眼前却再也没有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