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蹋莎行)
润玉笼气,奇物倚台。
金锈犹带炫纹浅。
黑晶空叠错综固,皓腕举住声鬟乱。
梦过群山,阴毒一箭,百狡难蔽暗面手。
隔皮人在阴阳外,慧眼缜思辨魑魅。
奇怪的是就连鲁一弃也没有拦阻,是因为他没有在周围环境中感觉出一危险的气息。是这凝厚的宝气掩盖了危险?还是这里通灵的奇宝根本就不允许危险在它的范围中存在?
“啊!”女人没有抓住玉盒,她在自己一声短暂的惊呼中停住了伸出的手。
女人的惊呼让他后面离着不远的几个男人立时止住了脚步,却让坠在最后的鲁一弃加快了脚步。鲁一弃在快速移动的过程中始终伸直手臂,平举着驳壳枪。但他没有瞄准枪星,因为用不上瞄准,他是凭感觉开枪的,这样就可以多出一双眼睛关切地盯住女人的前方,观察事态的变化。
女人是被一个霍然站起的毛茸身影吓住的,那身影一开始大概是蹲在黑晶体台子的另一边,看着女人要拿玉盒这才现出身来。
女人被吓住了,而那突然出现的身影动作却是极其快速的。他的手也是往玉盒那里探去的,而且后发先至,赶在女人的前面触摸到那只玉盒了。
“嗨!停!”鲁一弃的声音虽然不是十分的高亢响亮,在石室空间的作用下还是震得人们的耳膜“嗡嗡”作响。重要的还不是声音,而是语气中挟带的气势,如同一阵劲风刮过,在石室不太的空间中卷起一个气流的漩涡。让人们心头滞郁,不由自主地停住一切行动,不敢再移动分毫。
不单是那突然出现的身影像定格的画面一样停住,就连同行的几个男人还有女人也嘎然停住。就连他们自己也搞不清为什么会这样,好像顺理成章的就该这么配合。
只有鲁一弃还在动,却也不是快速移动了,而是缓慢地迈着小步,悄没声息地往前走,边走边从胸腔中喷发出第三个字:“谁!”
的确看不出是谁,那身影脸上蒙着块黑布呢。但是从这人的眼光和身形衣着上看,却是非常的眼熟,莫非是哈得……
“谁!”这是鲁一弃喝问的第四个字。因为从石室另一面那扇开启着的门里窜出个提着斧子的毛茸茸影子。
“哈得兴!”毛茸茸的影子喊出的是正确的暗号,声音也像,而且他手上提着的正是铁匠给哈得兴打制的那把锋利的斧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哈得兴的脸上也蒙着块黑色布巾。
“呯!”鲁一弃这次发出的是一声枪响,子弹打在那毛茸身影脚尖前半寸的地面上。
“都别动!不管你们是谁都别动!先让我把事情理理顺。”没人动,谁都不敢动,他们都清楚在这样短的距离中要逃过一个绝高手的攻击是不大可能的事情,更何况这个绝高手的手中还握着支百发百中的手枪。
“让他们把脸上的蒙巾摘了!”在鲁一弃这样气势的威慑下,还能自如说出话的恐怕只有女人。
“不能!”“不能!”两个毛茸身影几乎同声说到。
鲁一弃没有问为什么,这种时候已经不是他喜不喜欢提问的原因,而是因为他们都说了“不能!”如果其中一个真是哈得兴的话,他说出不能肯定是被什么制约着、要挟着。
能工巧匠一般都是非常谨慎小心的人,鲁一弃也一样,这恐怕是由于生在百匠始祖之家所得到的遗传吧。虽然他在过来的一路之上,根据各种现象分析推理,基本已经对他们之中的一些人下了定义,但是他却一直没采取行动。为什么呢?因为那些判断都是推理的结果,没有确凿的证据。他怕其中有个什么意外差池就会冤枉了人。
看得出,黑色台子背后的人是被刚才石门开启的动静惊吓得蹲伏在那里的,后来又见有人进来,便一直没敢动。后进来自称哈得兴的,要么就是坠在前面那人身后伺机而动,要么就是给前面那人望风的。
看看台子那里手依旧伸到玉盒上的身影,又看看他身后刚从门外窜进来的提着斧子的身影,鲁一弃开始笑了。一向面若止水的鲁一弃这一笑,让一些人的心肌阵阵抽紧,眼光中有太多畏缩恐惧扑朔难定。台子边的那个人更是很不情愿地慢慢缩回手,在鲁一弃气势的逼压下,就算已经触到玉盒了,也不得忍痛不舍弃。
“知道我为什么笑吗?因为在这样一个情形下,你们两个都不肯露出真面目,合理吗?如果真是哈得兴,如果哈得兴真是我们一路的,他有什么理由不肯露出真面目?你们这样其实是在帮助我证实一些东西。”
可以看出两个人微微抖动了一下。
然后鲁一弃用枪口了一下后进来的人平静地说道:“你说谎。”然后枪口一转,住那个想要抢夺玉盒的毛茸身影:“你是哈得兴。”
那两个人身形都一震。
“你的反应很快,一见到进来的是我们,马上就蒙上了脸。这样就算你在这里夺不到玉盒,回头还可以用原来面目回到我们中间,实施第二次抢夺。还有就是是你下意识地想保护另一个人,保护一个可以冒充你的人。我也是到现在才知道你为什么会想到一个叫出自己名字的暗号,这样看起来可以避免别人偷听和冒充。其实恰恰是你为了好让人冒充做的铺垫。事实上让你得逞了,在‘三峰三回’的路坎中,你们将没有利用价值和有妨碍的同行伙伴引入歧途,同时在你们自己找寻宝构和跟踪我们寻找宝构时,就算被我们发现也可以从容避开。”
“难怪,我瞧着这小子的身影隐隐在前面,可是跟着跟着就掉下面甬道迷宫里了。”柴头愤愤地说。
“我仔细盘算了一下,对家原先发现找的宝儿其实和我们这回找的是一处,只不过在宝构的另一面,而且不是正口,要硬破。而正口这条道,他们也是在我们前面进来的,这从他们想阻止我们前行和一路留下的新鲜尸体就可以知道,而且他们只是赶在我们前面一。为什么会这样,可以肯定的是我们中有对家的钉子。”
其实鲁一弃很清楚现在不是个分析说明的好时候,但是他却仍然开始不停地将自己的推理分析源源道来,这样做是因为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对付面前的这两个人。更何况在另一边石门外深邃通道里有一个气相,隐约有些像在小镇上“五重灯元汇”中感觉到的那件好东西。而在洞道的上方,有一种污秽血腥的气相也在逐渐接近过来。
“开始我最疑心的就是你们兄弟俩,”鲁一弃面对着台子那里的身影平静地说道,“因为其他人的来历都有说道,多少都和鲁家有些渊源。只有你们两个的来历最没谱儿。但在金家寨哈得力为救我而丧命,从而证明了你们兄弟又是可靠的。确实,从诸般条件上仔细想想,你们如果不是对家的钉子,倒是最可以信任的。首先你们不知道此行目的的,与此行利益没有任何冲突,而且对坎面是外行,这可以佐证你们兄弟两个和同是坎子家的对家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在往这里来的路上,我还是对你产生过多次怀疑。一路上我感觉背后总有尾儿坠着始终不落,这让我觉得是我们中有人在留迹儿。正好付柴头对我说起,他在小镇燃烧的烟雾中是凭闻到木料的气味来找到路径的。这提醒了我,因为我发现你一路断后扫去雪地脚印时,始终用的是同一种树枝——鳞针松,。这种枝叶的味道很独特浓重,我们靠近了闻,都可以闻到一股涩苦香。扫雪过程中,多少有些针叶落下。这样少量的枝叶虽然人闻不出,兽子却可以闻出。事实上我们背后也一直都有兽子的踪迹,在夜宿我还被大兽子袭击过。”
“但是随后三哥发现了任老在积雪下落炉灰,夏叔发现若姐靴下暗藏硬子。这两种更为明显的留迹招数让我忽略了你看起来可能性不大的招法。”
铁匠和女人都有些羞涩。铁匠的羞涩是由于自以为巧妙的雪中暗留灰手法竟然一早就被别人发现了;女人羞涩,是因为鲁一弃说话间突然改口叫她若姐了。
“还有就是在我们突然改变行进路线以后,我们在平行方向与一些人坎遭遇。这就是说除了坠在我们背后的尾儿,还有一些人扣在和我们并头前行。他们是如何知道我们要去哪里的?你嘴里所说祖先留下的秘密别人又是怎么知道的?而且在我们改变路线以后,前方开始出现多重对家布下的坎面想把我们逼回原路。如此地迫切举动,是在告诉我们,他们其实差不多已经准宝构了,这是要逼我们去给他们确认和启开。有那么一刻我几乎想回头,因为我此行最终是要启宝的,既然对家找到了,还引着我们去,又何乐而不为呢。但是最终我还是忍住了,因为那样就将我们置身在别人一早就布好的坎面中,处处被动。还不如自己趟条道,就算趟不出道,也要把对家坎面拉扯开个缺儿,争取些主动。”
“后来我发现,我们另走的路径正是宝构的正路,所以你们哈氏兄弟要带我们去的地方也许只是个稍显奇特的地界,和对家没什么关系。于是我用这样一个理由再次否定了自己。”
“第三次是在三道坡上,任老用了个鲁家专用的名词‘斜插竹篱格’,这名词的意思只有学过我家《班经》总章的才知道,当然,不排除为了对付我们鲁家而研究我家技艺的对家高手也知道。那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表现出不懂或提出疑问。但是当时我们当中其实有两个人不是鲁家传人,一个是若姐,一个是哈得兴。任老也意识到这个现象。但是我依旧不敢确定,保不齐他们两个是不懂装懂,或者真在哪里听过,比如说跟着柴头做伙计,柴头给传。”
“现在我知道若姐就算不是鲁家传人,却也多少得到过鲁家前辈的传授,而从柴头那样一幅大智若愚的精明来看,也不会轻易传给别人这样的技艺。如果只从这方面推断,有可能是钉子的只有哈得兴了。”
柴头的脸比平常更加不自然了:“我还精明,我一直装傻卖呆的不还是被对家瞄上了,虽然没有很相信他们兄弟,不过也从没怎么怀疑过,其实他们比我还会装样儿。”
独眼在一旁一直想插话,终于逮到机会,话语间显得急切,也变得啰嗦:“在红杉古道前被前后困住时,他和山那些人扣对手,拿着斧子一招没过就斧柄被削滚爬到背后去了,等若老板开枪击中人扣,他个赖小子反而空手扑上,正好挡住了若老板的枪口。我想那是护他本门呢。”
“还有在黑瞎子沟里遇袭,他第一个没影儿,最后一个出现,却没受什么伤。”女人也想到了不正常的现象。
女人说道这里,鲁一弃突然补充了一句:“这红杉古道、妈妈地的信息原本只有我们知道,也就是在那时候传到对家的,因为从我们改变路线后,只有一个人曾经单独离开过,就是他,就是在黑瞎子沟遇袭时。”
“他一直都表现出只有蛮力,功夫却很差的样子,可是在三道坡时,我从他嘴里得知下坡在你们眼里是上坡,想抓住他问个明白。却连续失手,到第三把才将他抓住。那时我也在疑心,这小子为什么要藏料儿。”瞎子说道。